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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古龙,文以致敬!

抖音号哥2年前 (2022-09-11)抖音千粉号78

硝烟漫虎门

   之风骤起

   雇凶

   一

   夜。月暗,有风。

   程千是一个杀手。杀手不是天生的,每个人步入这一行,都会有自己的故事。

   程千是个有故事的人。每个杀手的故事,都是一个秘密,就象他们的雇主一样神秘。

   今夜的这个雇主更加的神秘。他雇的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七个。

   七个人中就有程千。

   雇主想要杀多少人,得雇七个杀手?

   七个人一字排开。

   夜已深。月更暗。风骤起。

   七人人有六人同时举刀,开始搏杀。程千是个例外,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些以命相搏的杀手。

   如今世道变了,大清朝的安康盛世早已成了为历史。任何人想在这乱世中混口饭吃,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是这杀人搏命的买卖,竞争也是异常激烈。雇主只要一个杀手,却有七个人应征,怎么办?

   竞争。杀手之间的竞争,只可能有一个结果,谁活到最后,谁就有活做。

   倒不是因为没有这活,这些杀手就活不下去。因为雇主出了高价,十根金条。这些钱,能杀一百个人。而雇主只想杀一个人。

   所以这笔买卖值得他们拼命。

   转眼间,三个人已经倒下。另三人浑身是血,眼内通红,三人同时看向程千。三人心中同时产生一个想法,不能让此人成为最后的黄雀。

   三人同时举刀,劈向程千。

   刀光闪过,三人同时站在原地,刀高举,一动不动。

   “驭刀者!”有人认出了程千,准确的说,是认出了程千的那把刀。

   三人眼中露出惊恐,手松,刀落地。身体缓缓向地上倒去,咽喉皆有丝丝鲜血渗出。

   程千的刀消失在手中。

   掌声响起。

   一个人影出现在夜中。这是雇主。黑衣蒙面。

   “精彩!你被雇用了。”雇主道。

   “何价?”程千问道。

   “金鱼十条。”雇主道。

   “这是给他们的价。”程千道。

   “你的价不同?”雇主问道。

   “二十。”程千道。

   “可以。”雇主稍稍考虑,同意。

   “杀谁?”程千问道。

   “我。”雇主道。

   “成交。”程千没有考虑,杀谁都一样。

   二

   老虎。

   老虎是一个人。在广州,这个名字无人不晓。

   他是神仙楼的主人。

   神仙楼是一个能让人快乐得象神仙的地方,因为这里经营的是广州最纯正的鸦片。

   二楼雅间内,劳尔踩着波斯的红地毯,坐在意大利的真皮沙发上,品了一口高脚玻璃杯中的红酒,赞道,“美利坚国会宴席上的红酒,也不过是如此啊。”

   老虎笑了,他最愿意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赞美。因为这能显示出他是一个有品味的人。

   老虎今天五十大寿,却只请了两位客人。

   劳尔,美国人,环球公司 。

   九井一郎,日本人,青龙会魁首。他们在广州,个个都是独挡一面的鸦片巨头。

   “独眼,开始吧。”老虎道。

   老虎说开始,那就是要谈正事了。

   而老虎在谈正事的时候,是绝不允许有不相干的人在场的。

   否则老虎就会很生气,老虎如果生气,那后果就会很严重。

   有一次京城的一个王爷来和老虎谈生意,身后就跟着一个保镖,生意谈得很成功,皆大欢喜。临走时,老虎只在那王爷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这件事除了我外,只能有一个人知道,你和你的保镖之间,必须有一个人留下一双耳朵,和一对眼珠。”

   第二天,王爷就派人把那保镖的耳朵和眼珠送到了老虎面前。

   所以二位巨头的保镖都只能在外面。

   老虎后面站着一个人,江湖人称独眼狼。是老虎最得力的打手。因为是老虎的人,那自然不能算是不相干的人了。

   这是老虎的特权。

   独眼狼立刻上前,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来。这是一张广州主要商业繁华区的地图,图上贴满了代表了在坐的三个国家的小国旗。而国旗贴着的地区则表示这里的鸦片生意属于此国经营,别国不能涉足。

   “谁先来?”老虎微笑着问道。

   “等等,老虎先生,”美国人劳尔用他那夹生的中国话说道,“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贵国的皇帝已经决心全国禁烟了,钦差大臣林则徐也已经秘密到了广州,准备先拿广州开刀,杀鸡给猴看。”

   听到这话,老虎居然一点都不惊讶,“你们美国人真是消息灵通啊,佩服。但我这里还有一些更重要的情报,不知道劳尔先生有没有兴趣听听呢。”

   老虎此话一出,劳尔立刻闭上了嘴。他知道老虎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的情报可不是随便能够听到的,如果想听,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想听。”这时,九井了郎说话了。然后伸手从地图上摘下一面日本的太阳旗来。

   独眼狼立刻上前,在原处贴上一面小小的虎头旗帜。

   这是老虎的标志,他不喜欢大清国的青龙旗,却觉得这虎头更适合他。

   “哼!”劳尔无话可说,只是重重地哼了声气。

   老虎又笑了,他知道这美国人屈服了。

   他甚至有些佩服自己,只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他们辛苦经营了多年的整整两条街的鸦片场所。

   “呵呵,你们太客气了。”老虎有些得意的说道,“但这个情报,是值得你们的康慨付出的。林则徐用的不是巡抚里的人,而是直接调来了京城禁卫军里的首领。此人也于今天秘密到了广州。”

   “那我们该怎么办?”劳尔的语调有些慌张了。

   老虎品了一口杯中的红酒,道,“那能怎么办,生意不要做了嘛。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不行,”劳尔顿时激动起来,“我把所有的资产都押在了今晚到港的这批货上,如果林则徐真要逼得我破产,我要和他同上一条船,沉没。”

   老虎一听,口中的红酒差点喷了出来,但还是强忍着没笑出来。

   “是同归于尽吧,劳尔先生。”九井一郎纠正道。

   “对,就是同归于尽。”劳尔道。

   “我看这主意还是不错的。”九井一郎道。

   “哼,英国佬,你大概早就盼着我破产了吧?”劳尔怒道。“林则徐来了,你能好得了多少?”

   “至少,我没有把家产全部押在今晚的货上。”九井一郎的话里还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

   “你----”劳尔气得说不出话来。

   “劳尔先生,我看不如这样,你把货卖给我,风险由青龙会来担。你回美国去做快乐的富翁,如何?”九井一郎是个厉害的人,话一出口,直指要害,能要人命。

   这一点,劳尔听得出来。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想要他命的不光是这日本人。

   奇怪的是,劳尔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冷静下来。

   “嘿嘿,你们想要算计我,还没那么容易。”劳尔冷笑道。话未落音,将手中的玻璃杯猛的摔在地上,脆响。

   “呯!”门口突然发起一阵飓风,撞在门上,立刻一声巨响,碎成十七八块飞了出去,同时夹杂着一个巨人般的身影箭一样冲了过来,直射向老虎的心窝。

   那是劳尔的保镖,红头发,蓝眼睛,身高两米。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那是一只拳头,没有人见过这么大的拳头,更没有想象过,这么大的拳头速度竟会如此之快。

   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当然更没有人能够阻止。

   拳头充满了力量,夹着令人窒息的风,直直地打向老虎。

   老虎没有躲,因为他躲不过。

   任何人都躲不过这红头发美国人的拳头。而只要是被这只拳头击中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一点,所有人都相信,包括老虎身后的独眼狼。

   独眼狼冷笑。独眼狼出刀。

   独眼狼用的是弯刀,很薄,很锋利,而且很快。

   红头发只觉眼前亮光一闪,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刀在破风。

   独眼狼杀人从来只用一刀。他以前是西北马道上有名的刀客,叫“一刀狼”。

   刀光一闪而没。象一颗璀灿的流星,蓦地闪入黑夜。

   红头发突然感觉咽喉一凉,那是冷刀划过。

   独眼狼依旧冷笑,那璀灿的流星正是他冰冷的快刀。

   红头发瞪大了眼睛,伸出的拳头在离老虎毫厘处软了下来,巨大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他到死也无法相信,这世上竟有人能用这么快的刀。

   劳尔也不相信。但是红头发确是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劳尔发疯似的怒吼一声,掏出一把手枪来。

   亮光闪过。

   枪响。

   只听一声惨叫,手枪落地。

   劳尔痛苦地倒在地上,一把弯刀深深地扎在他的手臂上。

   那是独眼狼的弯刀。

   在劳尔掏枪的那一瞬间,它就成了一把飞刀,狠狠地向劳尔飞去。

   子弹贴着老虎的头皮飞了过去。

   “把他扔下去。”老虎的声音严肃而且愤怒。

   三

   神仙楼一层是广州最豪华的赌场。布局由法国名师设计,中央楼梯旋转而上,法式吊灯辉煌迷人,波斯地毯猩红柔软。

   程千已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赌了十九局,每局都是赢。每局的赌注是一根金条,这是第二十局。

   程千玩的是这里最简单的赌法,扔铜钱。

   庄家手指轻弹,一枚铜钱“嗡”地向空中旋转飞去,铜钱飞到最高处,落下,输赢立刻就能见分晓。

   程千这局压的是反面。

   程千添了添舌头,这是最后一局,他只想赢够二十根金条。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程千感到脖子一凉。象一把快刀一抹而过。

   那正是一把快刀,快如风。

   “当!”风袭过,脆响。空中飞速旋转的铜钱立刻被劈成两半,落在桌上。

   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蹿起,程千回头,欲出手。

   程千的怒火却止在脸上。

   因为他看到一张脸,一张被刀劈成两半的脸。

   劈在这张脸上的刀同样也应该是把快刀,因为刀痕只有一条,从左边的额头,透过鼻梁,直到右脸的嘴角。

   刀痕已结疤,象一条蜈蚣伏在脸上。透着难以形容的恐怖狰狞。

   “所有的人都听着,”刀疤说话了,声音洪亮,震耳欲聋,“钦差林则徐大人有令,从今夜起,广州禁烟禁赌,所有涉案人员不得妄动,否则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大厅内立刻一片寂静,所有的赌徒都停了下来,齐齐地看向这刀疤脸。

   刀疤腰刀一举。大厅门口立刻涌进一群手握尖枪的兵勇,将大厅内所有的赌徒团团围住。

   “所有人都带走,进去查抄鸦片。”刀疤脸大手一挥。

   只听“呯!”地一声枪响。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人影从二楼飞扑而下。

   兵勇们惊呼,挺枪便刺。“噗”的一声响,一个红头发的巨人直直地插在了长枪上。

   人群顿时惊叫慌乱。

   “啊!”只听见又一声大叫,人群中有一人嚎叫着冲了出来,手上带着一把闪亮的弯刀,面容扭曲地杀来。

   “反了,杀!”刀疤怒火中烧,刀光一闪,刀已出鞘,闪电般砍去。

   刀起,刀落。刀已入鞘。

   一抹滚烫的鲜血溅在刀疤脸上。

   刀太快,一刀封喉。来人一声没哼倒在了地上,现出一张没有辫子的外国人的脸来。

   此人竟是劳尔。

   鲜血流了一地,映红了兵勇的眼睛,谁也没多看这地上的尸体一眼。正欲上前杀向人群。

   “住手!”怒喝,老虎的声音。

   刀疤止步。兵勇收枪。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老虎下楼了,质问道。声音不大,威严而有霸气。

   “嘿嘿,眼瞎了,看不出来?”刀疤冷笑,拍了拍身上的绿营军服。

   “哼,你一个当兵的,也敢如此狂妄?”看到这里,老虎更是怒不可叱。

   “就是就是,当兵的,你赔我的金条。”此话一出,全场捧笑。说话的竟是程千。

   “小兄弟,怎么回事?”老虎微笑问道。立刻就有人在老虎耳边私语汇报。

   “呵呵,小兄弟,没关系,我赔你就是。”听完汇报,老虎笑道。

   立刻又有一人奉上一根金条放在程千桌前。

   “嘿嘿。”刀疤冷笑。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些会竟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刀疤手握刀柄,刀欲出鞘。任何胆敢轻视他的人,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这是老虎必须付出的代价。

   一道寒光蓦地闪过。

   那是一把飞刀,象星光一闪。那光芒似有魔力,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睛,顷刻间让人忘了自身的存在。忘了它是一把飞刀,它要杀人。

   飞刀一闪而没。

   独眼狼在冷笑。这是他的飞刀。

   飞刀一出,刀必见血。这是独眼狼用飞刀的原则。

   刀光在闪,直直地向刀疤的咽喉射去。

   刀疤惊骇。拔刀已晚。向地上滚去。

   “啊!”惨叫,飞刀射入他身后的一个兵勇体内。

   程千微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光再闪。老虎笑意仍盛,只觉咽喉闪过一丝冰凉。

   这才是真正的快刀。快到只见光闪,不见有刀。

   这是程千的刀。

   程千刀贵,不收齐二十根金条,绝不出刀。这是有人买下老虎性命的价钱。

   程千是一个杀手。黄金杀手。

   一抹殷红缓缓从老虎的咽喉渗出。

   老虎的笑容开始僵硬,到此时都不敢相信,刚才划过他咽喉的那道光竟是一把刀。

   人群惊呆。人群哗然。

   “兄弟们,格杀勿论。”刀疤一声怒吼,象一只下山的猛虎扑向人群。身后的兵勇们则象狼一样挺枪蜂拥而上,杀向这些手无寸铁的赌徒们。

   大厅内立刻混乱。

   交易

   一

   月已高挂。依稀几点星光远远地做着这弯钩月的陪衬。一阵风吹过,引来一缕清云,月亮调皮地跳进云的怀里,夜色仿佛又暗了许多。

   张老汉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夜空,抽下肩上的白色毛巾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张老汉在这四号码头做了四十年的苦力。他期待着今晚的生意能够好一些,要求不高,活不要太重,工钱稍稍多一些,就满足了。

   一艘洋轮发出“隆隆”声缓缓地靠岸了。

   张老汉心中暗喜,他喜欢洋轮。因为洋轮到港,要卸的通常都是值钱的东西,一般不会太重,给的工钱一般也会稍稍的多一些。

   张老汉站起来,正准备向洋轮跑去。突然,从黑暗中冲出一群黑影,一窝风似的向洋轮涌去。张老汉只觉肩上一轻,白毛巾不见了,同时,手上却一重,一小块硬梆梆地东西塞进了手中。一个人影从他身边一闪而没。丢下一句话,“买你的毛巾。”

   银子,张老汉笑了,他苦做三个晚上也赚不到这么大的一块银子。

   张老汉一阵小跑,边跑边用手掂着这块银子。心中的那个美呀,忍不住“哧”地笑出声来。

   这一笑不打紧,头却“咚”地一声撞到一个硬物上,手中的银子“叮叮”地掉在了地上。

   张老汉心急,抬头,眼前是一把刀,刀在闪光。再往上看,出现一张被砍成两半的脸来,仿佛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魔,正扭曲地对着他笑。

   张老汉立刻象被钢针穿心一刺,全身一阵颤抖,往地上软去。

   刀光一闪,刀背托住张老汉的胳膊。 那张被砍成两半却又象用针缝起来的恶魔的脸动了动,发出声音,“老东西,今晚码头的苦力多吗?”

   张老汉听这象是人的声音,心中稍稍安定,“多,多。”

   “那有我们的人多吗?”刀疤脸又问道。

   听到这话,张老汉放眼看去,刀疤脸身后密密麻麻地蹲着一群人,他们隐在黑暗中,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觉。

   “差,差不多。”张老汉结结巴巴回答道。

   “拣起你的银子,快滚。”刀疤脸刀一抽,在老汉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张老汉立刻向地上滚去,顺手抓起地上的银子,再也不敢回头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二

   杰克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烟从口中吐出,寻着他那高高的鼻子,一头钻了进去,杰克深深地一吸,直吸到肺里,然后微闭着眼睛,任由烟气缓缓地飘出鼻孔。

   杰克眉头微皱,感觉这美国的香烟还是不如古巴的雪茄香醇。心里想着,等这批货的佣金一拿到手,马上转道去古巴,订一批上乘的雪茄,运到美国,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百箱货很快就从洋轮上卸了下来。人多,当然好办事。

   “老板,货下完了,您看,工钱?”一个带着四川口音的年轻苦力放下最后一个箱子,伸手抽下肩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露出卑微的笑脸,说。

   杰克掏出怀中的洋表,借着月光一看,再过半小时就到十二点了,劳尔先生怎么还没到码头来接货呢?杰克心中感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知道这一百箱货价值他表哥劳尔的全部身家性命,在这码头多待一分钟,就可能会多一分钟的危险。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年轻人,我刚才数了一下,你们正好有五十个工人,你们每人扛两箱货,帮我扛到百乐门,我每人多加十个铜子,你看如何呀?”杰克拍了拍年轻苦力的肩,用他那不太流利的中国话,微笑着说。

   “这,百乐门,美国人开的场子,还是很远的呢。”年轻苦力面露难色。

   “没关系,你们商量商量。”杰克说。

   “好。”年轻苦力回到苦力群中,商量了一下,又走到杰克面前,说,“我们商量了,可以,但每人要加二十个铜子。”

   “哈哈哈哈,年轻人,你真会宰人哟。”杰克笑道,“成交,现在就走。”

   杰克回过头去,对着身后四个肩扛火枪,腰配短枪的洋人,用外语说了一通,意思是说;做好准备,如有意外,一律格杀。

   “yes!”四个洋人齐声应道,火枪立刻在手,手指顶着板机。

   “谁都走不了!”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杰克手一颤,雪茄烟差点掉在地上。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一个大清军服,配带腰刀的人从夜色中走了出来。再仔细一看,杰克打了个寒战,雪茄烟吓得落在了地上。因为他看见了一张恐怖的脸。

   脸上有刀疤,象一条又黑又红的蜈蚣葡伏在脸上。

   所有人初次看到这张脸都会被惊得一身冷汗,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夜里。

   刀疤脸腰刀一举,黑暗中立刻又冲出一队手握尖枪的兵勇来。将杰克等人团团围住。

   “军爷,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杰克的中国话本来就不太流利,这时候就更是有点结巴了。

   看来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只要自己在干着见不得人的事,碰到当兵的,总不免有些心慌。

   杰克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没什么好说的,广州从今夜起,严禁鸦片,你们这搬的是什么呀?”果然,刀疤脸一语就中到他的要害。

   “这不是鸦片,只是一些普通的货物。我这里有孝敬军爷的一点小意。”杰克掏出两根黄灿灿的金条递了过去。

   刀疤脸也不客气,接过金条,在手上掂了掂,笑了。杰克看到他那张令人恶心到了极点笑脸,胃里一阵抽搐,在船上刚吃的还没怎么消化的夜宵立刻涌了上来,忍不住想吐。

   但杰克不敢吐,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你们有入港关防吗?”刀疤脸问道。

   “有,有。”杰克心中一喜,伸手向怀中掏去。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中国还是行得通的。

   “不过,就算是有关防,你们这么多货,也还是要查一查的。”刀疤脸把金条插进腰间,打起官腔。

   杰克一愣,伸进怀里的手动也不敢动一下。

   “快点,关防在哪里?”刀疤脸见状,怒喝道。

   杰克现在知道对方要的不是关防,他们要的是自己这一百箱货。杰克在中国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一股从骨子里涌出的怒火猛地爆发了。

   “在,在这里。”杰克说着,伸进怀里的手猛地掏出一把手枪来。

   光一闪。只听见杰克“啊!”的一声惨叫,一只手掌握着一把手枪掉在了地上。

   那光是刀光,刀已入鞘。刀疤脸在冷笑。

   四个洋人火枪一举,板机欲扣。却齐齐地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四个洋人,每个人身上最少同时插进了三根尖枪,怎能叫他们不惨叫?尖枪一抽,洋人缓缓倒下。兵勇们枪尖立刻又对准了扛箱的苦力们。

   “箱子全都放下,你们可以走了。”刀疤脸大手一挥,说道。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苦力们并没有象他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地丢下箱子,四处逃窜。

   那带头的年轻苦力甚至还看着刀疤脸在笑。

   刀疤脸一阵好奇心起,问道,“你笑什么?你不怕?”

   “我没笑什么,我不怕。”年轻苦力仍旧在笑,回答的语气很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刀疤脸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脑子有点毛病,又问道。

   “李四。”年轻苦力回答。

   “李四?张三李四的李四?”刀疤脸这时觉得这个人脑子是真的有点毛病了,不然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

   “也是你死的意思。”年轻苦力这时不再笑了,双手一松,箱子掉在地上,手中却多了一把斧头。

   五十个苦力,五十把斧头。

   刀疤脸的表情有些僵硬了。他认识这把斧头,这是斧头帮的标志。

   “刀疤,你也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今天穿了一身官皮,你就是当兵的了?”这时,李四的眼中闪着精光,脸上刚才那卑微表情一扫而光,现出冷漠和杀气。

   “哼,斧头帮,你是川老大?”刀疤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来历。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问道。

   “斧头帮的规矩是:货到入口,至死方吐。”李四说话掷地有声,“你们走吧。”

   “哼,四川佬。”刀疤怒道,“老子今夜做了这么大一出戏,难道会让你们拣了便宜?”

   “嘿嘿,”李四也不答话,冷笑几声。突然大声喝道,“兄弟们,挂了他!”

   这是黑道的黑话,挂了他的意思就是杀了他。

   刀疤手中的腰刀一抖,刀欲出鞘。

   李四手一挥,斧头帮五十条白毛巾立刻飞上了天,刹时一片白色铺天盖地。

   斧头帮出手,四十九把斧头斩向那些假冒的兵勇。只听一声声惨叫入耳,刀疤眉头微皱。

   李四看在眼里,知道刀疤心神已乱,时机到了。

   李四出手。

   李四这把斧头是纯钢打造,斧头帮只有他一个人敢用。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斧头帮创帮十余年,从一群微不入流的小角色打到现在能让广州黑道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的大帮派,靠的就是这把斧头。

   李四出手又快又狠,夹着万夫莫挡的气势直直地劈向刀疤。

   这是一把见鬼杀鬼,遇佛拭佛的斧头。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将被它一劈为二。

   刀疤也不例外,何况他只是个血肉之躯的人。

   刀疤大吼,刀疤出刀。刀在闪光,迎向斧头。

   李四冷笑。他知道,任何钢刀在他这把斧头的一劈之下,都会断成两段。刀疤这是在找死。

   “当!”一声轻响,刀斧相撞。

   斧头落地,外带四根手指头。

   李四是条硬汉子,四根手指头被削落,硬是没哼出一声来。那是他应得的下场,因为他轻敌。他没料到刀疤的刀竟会如此的又快又准。刀是劈在了斧头上,却刚好落在他握着斧头的手上。

   李四握着伤手,疼得冷汗直冒。

   刀疤冷笑。刀疤又出刀。这才是真正绝杀的一刀。

   刀光在闪,隐隐地透着寒气。

   李四没有躲,他看到这刀杀来的气势,知道自己躲不过,再练十年也躲不过这致命的一刀。

   李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刀直向李四的头砍去。这一刀,李四必须死。

   “当!”又一声轻响。一道银光闪过,刀疤的刀竟从李四的脖子上弹了回来。

   一块银子掉在地上。

   “谁?”刀疤心中大骇,正是这一小块飞来的银子,竟弹开了他如此威力的刀。

   “我,我的银子。”黑夜中连滚带爬滚出一个身影。竟是被刀疤赶走的张老汉。

   张老汉踉跄着身影向地上那一小块银子奔去。

   “你!老东西。”刀疤怒不可赦,一把抓住张老汉的胸脯,怒吼道。举刀就要砍去。

   “嘿嘿。”张老汉笑了,他知道刀疤这回真被怒火烧晕了头脑了。

   张老汉露出怪异的笑容。刀疤心头一惊,正欲松手,但为时已晚。

   张老汉头一摆,再回来时,竟是一张惨白的鬼脸。

   这是一张真正的鬼脸。

   这是川派绝技。变脸绝技。

   川派变脸技法乃世界一绝,明代便有。几百年来,这一精绝天下的技法从不外传,其斐夷所思的变化透着无限的神秘感。绝大多数人都是只听其名而未见其实。

   见人时是人脸,杀人时是鬼脸。张老汉要杀人。

   刀疤心头一痛,手松。

   张老汉头再一摆,露出一张人脸,人脸在笑。

   刀疤也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因为他的胸膛被砍进一把斧头。

   “你,你才是川老大。”刀疤这时明白了,但已经晚了。

   张老汉伸手在刀疤腰间一摸,摸出两根金条来,转手递给李四,“回去好好养伤。”

   “多谢当家的。”李四接过金条,脸上露出笑容,觉得这四根手指头总算没有白掉。有了这两根金条,他就是死了,家中的老母亲也不至于流落街头,无人赡养了。

   张老汉非常满意李四的表情,他就是要让所有跟着他的人都知道,谁肯为他卖命,他就不会亏待谁。

   张老汉一把抽出刀疤身上的斧头,飞起一脚,刀疤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住手!”张老汉大声喝道。

   声音哄亮,传至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的人同时停手,向张老汉看来。

   “你们的老大已经死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川老大打天下。”张老汉这时才真正象个川老大,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真有点不怒而威的意思。

   川老大冷眼环顾四周,这时候如果有人敢说半个不字,他立刻就能将此人碎尸万断。

   尖枪倒地。

   兵勇们知道刀疤已死,又看到地上躺着一片自己人的尸体,斗志已失。通通跪在地上。

   川老大笑了,他觉得自己真是威风,只一句话,便让这些整天在刀尖上添血,连死都不怕的黑道人物通通归顺了自己。

   但黑道有黑道的规矩。一入旁门,除死方休。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川老大大手一挥,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格杀勿论!

   接着就是斧头帮血腥地屠杀。

   三

   战斗很快结束,刀疤带来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

   “打扫战场,将尸体沉入海底。”川老大看着这遍地的尸体,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命令道。

   这是斧头帮的一惯作风,买卖做完,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当家的,我们上当了,这不是鸦片。”李四从地上破裂的箱子里捡起一包油纸,打开一看,竟是些象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

   川老大接过一看,当时就骂开了,“龟儿子,老子上那日本娘们的当了。今晚这笔生意白做了。格老子,还说这批货值十根金条,我呸。”

   川老大恼羞成怒,一把将手中的油纸摔在地上。

   “那二十根金条够不够?”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川老大抬头,程千正站在他面前。就象一个鬼魅,突然出现。

   “我出二十根金条,买你这批货。”程千面色冷峻,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

   “你是谁?为什么?”川老大是黑道上成名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此人不简单,问道。

   “我是谁,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笔生意你赚了。”程千面露笑意,扔出一个钱袋子。

   川老大接过,打开,里面是黄灿灿的二十根金条。

   “嘿嘿。”川老大笑了。手指轻弹,一根金条呼啸飞出,象一支箭,直射向程千心窝。

   这一箭,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箭,瞬间已射至眼前。

   川老大的规矩是,从不和陌生人谈交易。无论谁忽略这一点,都将付出代价。那就是人亡财丢。

   因为川老大觉得杀了他应该会更容易得到这些金条。

   程千忽略了这点,所以他必须付出代价。

   “当!”光闪,轻响。程千挥手,手中有刀。

   金条应声而断。

   “你?驭刀者?”川老大惊骇。他认识这把刀,准确的说,他听说过这把刀。

   袖中刀,刀面薄,刃极锋,光在闪,不见刀。

   传说中这把刀属于一个刀法出神的人,用刀时,所有人只能见到刀光在闪,却不见有刀。所以江湖中尊称此人为驭刀者。意思是驾驭刀的人。

   光再闪。程千的规矩是,刀若出,一定要给对方留下深刻的记忆。

   光闪起时,川老大眼前一花。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任何人在驭刀者面前都不该有活下去的想法。

   然而刀光不是闪向川老大,而是迎向另一道光。

   这是一道悄无声息劈头而下的刀光。

   拿刀之人的轻功应该是高到了极点,举刀劈下,动作连贯,弄出的声响却绝对比微风拂过杨柳还要轻柔。

   但刀却很霸气,有如霸王劈鼎。

   刀也很有杀气,那气势很明显地告诉你,刀锋所至,遇谁就能杀谁。

   刀已至头顶,寒气渗人。程千蓦然感到一股杀意。

   那是一种敏锐的感觉。只有无数次和死神会晤过的人才能拥有这种感觉。

   “当!”刀至头顶,撞至刀尖。

   刀偏。

   一个黑影飘然而下。

   “啊!”惨叫。一点鲜血从川老大咽喉中溅出。

   黑影落地时,长刀顺势划过川老大的咽喉。一个忍者站在地上,黑衣蒙面,手持一把日本长刀。刀长两尺余,刀面窄而薄,刀刃极锋,刀身略成弧形。

   刀很完美,刀法同样完美。

   “背信弃义者,该死。”忍者冒出一句话,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川老大已死,斧头帮众立刻四散逃窜。

   程千皱眉。因为另有四个手持长刀,黑衣蒙面的忍者已将他团团围住。象四个幽灵。

   “驭刀者,如果你现在收手,可以全身而退。青龙会将记你一个人情。”女声忍者道。

   “美国人的这一百箱吗啡已是无主之物,青龙会想据为已有,还办不到。”程千冷笑道。手中袖刀轻扬,露出蔑视一切的神情。驭刀者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从来只有人在他的刀下屈服,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让驭刀者在别人的刀下低头。

   “嘿嘿。”忍者冷笑。长刀一举,身形如鹰般跃起,直劈向程千。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忍者脚下一动,竟围着程千飞转起来,刹时间,竟出现千百个幽灵影子,仿佛要将程千活活吞噬。

   这是一个完美的刀阵,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程千刀动。人影在飞,刀光在闪。

   “当当当当。”四声轻响,四把长刀落在地上,四个忍者腕上动脉已破。

   程千刀仍未停,迎向头顶。

   女声忍者长刀劈下,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不至死地誓不归的气势。

   “当!”两刀相撞,忍者被撞得飞了出去。蒙面的纱巾从空中飘下,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

   程千一怔。

   这时,一点星光从远处的夜空中飞速射来。直射向还未落地的女人。

   那是一把飞刀,偷袭,夺命的飞刀。女人已无处可逃。

   “啊!”惨叫。不是女人的,而是程千的。

   关键的时刻,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程千飞身扑上,为女人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

   程千昏了过去。

   角逐

   一

   青龙会。

   这是一幢典型的日本木制建筑,简朴而又充满异域风情。

   屋内,灯光温柔四溢。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间女儿的闺房。

   一个女人身着华丽旗袍,发暨高挽,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淡淡地画眉。

   程千伤并不重。醒来的时候,上身赤裸,背上的刀伤已包扎好。女人那美丽的侧面正映入眼帘,程千竟不禁有些痴呆。

   “小青。”程千喃喃呼唤道。

   “你醒了。”女人回过头来,发乌黑,臂似玉,面如花,对着程千焉然一笑。

   “小青,是你吗?”程千眼中满是柔情,嘴角挂着爱意,温柔问道。

   “我叫樱子,日本人。”女人的回答同样温柔。

   “啊。哦。”听到这话,程千先是一惊,然后陷入沉思,自语道,“是了,你当然不是小青了,小青早就不在了----”

   “小青是谁?我和她长得很象吗?”樱子缓缓起身,走到床前,坐在程千身边,细细地看着这个刚刚舍命救她的男人,眼中满是柔情。

   程千没有回答,依然在沉思中。

   “就因为我长得象她,所以你才会舍身救我一命吧?”樱子缓缓道,语气中竟带着丝丝幽怨。樱子已经明白,这个叫小青的必定是眼前这男人心中十分重要的女人。谁能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驭刀者,竟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哦,虽然你不是小青,但我也不后悔救你。”程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回答道。

   “为什么?就因为我长得象她,你就舍命相救吗?”樱子柔声问道。

   “是的。”程千回答道,没有丝毫犹豫。

   此话一出,樱子脸上先是微红,然后眼中一暖,感动得差点失态。

   “她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女人啊。”樱子羡慕道。

   “她是我的妻子,死于难产,母子都未保住。”说到这里,程千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哀怨。

   “啊。对不起。”樱子惊道。

   “都过去了,我得走了。”程千说完,就欲起身。

   “你别动。”樱子慌忙轻按住程千的双肩,柔声道,“难道你还在因为先前我想杀你而生气吗?”

   樱子近身,一股幽香直袭鼻间。程千微笑道,“不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我都是出于各自的目的,这我能理解。”

   “你真是个好男人,如果在日本,救命之恩是当以身相许的。只可惜,我不是你的小青。”说出这话,樱子已是满脸绯红,眼中充满无限柔情。

   “呵呵,这倒不必,如果你真有此意,将那一百箱吗啡还给我就行了。”程千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微笑道。

   “啊,你还不知道吧,那一百箱吗啡,被人抢走了,我和你能逃出来,也算是万幸了。”樱子道。

   “哦?”程千若有所思道。

   正在此时,樱子脸色突变。

   “木村,谁叫你进来的?”樱子微怒道。

   房内竟不知何时走进一个人来。来人个头不高,一脸横肉,身体象是横着长的一样,成正方型。程千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练的是外家金钟罩功夫,这种功夫练到一定的程度,一般的钢刀兵刃就算砍到身上,也很难伤得了他。

   程千眉头微皱,他看到此人太阳穴隆起,眼中精中忽隐突现,知道这是一个高手,金钟罩功夫恐怕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

   木村开口,竟冒出一串日本话来。

   樱子听着,脸上怒气渐消,换之而来的是微微的惊恐,复又缓缓归于平静。

   木村话毕,头一低,双手一伸,递过托盘。

   “咳!”樱子站起,毕恭毕敬地接过,重重地应了一声。

   接过托盘,樱子脱水一般无力地坐到了地上。程千打眼看去,托盘上叠了一方雪白的绢布,绢布上放着一把日本的武士短刀。程千不懂日本话,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心中隐隐感觉情况好象不太妙。

   “木村,你先出去,我和程公子还有些话要说。”樱子放下托盘,缓缓说道。

   “先生说了,要我看着你自裁,程公子的后事,我们料理。”原来这木村也是会说中国话的。

   “八嘎呀鲁!”听到这话,樱子脸色一变,怒道。

   所有的日本话中,程千就能听懂这句,那是混蛋的意思。

   樱子猛地抓起盘中短刀,手只一抖,刀鞘“铛”地一声,脱了刀身,象一只离弦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向木村射去。

   木村惊慌失措,忙想躲避,却已不及。只听一声闷哼,他便象一块木头一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木村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通,凭他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竟会被一把小小的刀鞘击倒。

   程千看在眼里,忍住笑。因为他知道,樱子那极高明的点穴功夫,正是这种金钟罩的克星。

   “怎么回事?”程千问道。

   “我们青龙会的规矩极严,所有在任务中失手的人,都必须自裁,以谢罪。”樱子道。

   “可是今晚你已经尽力了啊。”程千不解,日本人的规矩真让人不可思议。

   “是的,这是件很重要的任务。”樱子道,“本来我已经排好了一切的。我们早已得以情报,今晚美国人劳尔有一批价值不菲的高纯度吗啡到港,所以提前买通了一批广东的黑帮人物,只等船到就去截货。没料到被你捷足先登,最后被人抢走。”

   “这些吗啡对你们真的那么重要?”程千问道。

   “是的,目前日本还没有掌握这一鸦片高度提纯的技术,所以我们志在必得。”樱子道。

   “等你们掌握了这种技术,然后变本加利的卖给中国人?”程千恨声道。

   “是的,我虽然是青龙会的一名武士,但我也是一个女人,用这种东西来毒害你们中国人,我也是不忍的。”樱子惨声道,“我的父亲就是吸食鸦片去世的,一想起这些,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现在总算有个了结了。”

   樱子说着,拿起那白色的绢布细细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刀,手一抖,刀便向腹中刺去。

   “啊!”樱子惊叫。程千伸出一手指头,在那刀背上轻轻一敲,短刀脱手,掉在地上。

   樱子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程千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唉,你救不了我的。”樱子叹了口气,幽声道,“会长让我自裁,这是给我武士的荣誉,你不该这样”。

   “去他的武士荣誉。”程千怜惜的看着怀中的女人,轻轻地抚摸着女人的背,语气先怒后柔道,“你这么美丽的女人,不应该死在帮会中。如果我帮你脱离帮会,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好好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樱子抬头看见程千神情庄重,眼中满是怜爱之情,心中暗喜。

   ‘有人疼爱的感觉真好啊。’樱子象只猫样依偎在程千的怀里,心中想道。樱子的身体又暖又柔,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飘飘然欲醉。

   “如果你真愿意帮我,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樱子轻声道。

   “要怎么做?”程千问道。

   “我去求会长放我一条生路。”

   二

   在日本,权力最高者不是天皇,而是德川幕府。德川家族统治日本已有两百多年,其家族掌握兵权,政权,民权,以及日本的一切。两百年间,日本历代天皇都只能作为德川家族的傀儡,直至现任仁孝天皇。

   然而天下之事都有定数,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两百年后,德川幕府统治的和平时代已经开始动摇,日本经济持续下滑,很多人都在生存的边缘苦苦挣扎,国内最底层的农奴最终不满政府的强势压迫,不断有人站出来带头与政府相抗。

   德川幕府对国内的经济下滑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四处派兵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农奴。

   这一切仁孝天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他指派亲信九井一郎秘密成立一个组织,就是青龙会,暗中和德川幕府对抗。不仅是在国内,青龙会的成员还尽可能地出境潜入周边各国,成立青龙分会,以图扩张实力,在最关键的时刻回国助天皇一臂之力。

   另一间房内,九井一郎正在用青酒待客。他觉得这世界上任何一种酒都比不上日本的青酒。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不仅培养了他崇尚武道,效忠天皇的思想,更让他热爱日本的一切。

   客人竟是独眼狼。

   “先生,您今天晚上的杰作真是精采,让我大开眼界。”九井一郎微笑道。随手递过去一张银票。

   “九井先生真是客气,这只能怪那美国人野心太大,听说他弄了一种象白面粉样的东西,搞得那些抽鸦片的病鬼都只往他的百乐门跑。今天晚上设局除了他,也算是为我们除了一害了。”独眼狼笑道。拿起桌上的银票迎光看了一眼,万两面额,笑意更浓。

   “派人假冒清兵,杀光神仙楼所有的人,这下看林则徐如何交待。一点小意思,算是慰劳一下你请的那些兄弟。”九井一郎道。

   “唉!”独眼狼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虎爷的计谋,只是不幸的是,不知从何处冒出那么个杀手来。”

   “先生不必自责,意外总是无法预料的。不过老虎遇刺对于先生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他的产业以后全归先生了。”九井一郎话中带着悲伤,表情却透着一种不怀好意的暧昧。

   “九井先生,您的意思是,虎爷的死与我有关?”这一点,独眼狼已经看出来了。

   “嘿嘿,这是哪里话,我不是这意思。”九井一郎连忙尴尬笑过。“我是想说,以后将会一如既往地和先生合作,共同经营广州的鸦片生意。”

   “这一点,请九井先生放心,我们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太过较真不是明智之举。这是商场,战场不二法则。独眼狼微笑道。

   “还有一点,刀疤不能活。这件事应该成为一桩无头公案,让官府无从查起。”九井一郎道。

   “这你放心,我会让他消失得很干净的。无论什么样的火,也绝烧不到你青龙会的头上的。”独眼狼品了一口杯中的青酒,道。心中想着,等刀疤把劳尔的那批货截回来,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嘿嘿。”九井一郎干笑两声,看着独眼狼品酒的样子,心里想笑,‘你派去截美国人货的刀疤已经死了,而且栅子还带来了杀老虎的刺客,待会就有好戏看了。’

   九井一郎感觉这刺客一定与独眼狼有关,只要自己将这件事传到江湖上,那么独眼狼就休想顺利地接管老虎的产业,到时候青龙会就会顺理成章地趁乱争夺,独做广州的鸦片老大。

   “那就好,为了表示我对先生的感谢之意,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九井一郎笑道,双手一拍。

   日式的木门被推开。

   程千出现在门口,旁边站着一个粗壮得如同正方形样的日本武士。

   那是木村。

   “呵呵,驭刀者,你来得正好,快进来喝杯酒。”九井一郎笑道。

   程千没有动。

   动的是木村。木村体大,动作却不慢。

   因为他不是在动,而是在飞。

   木村的腿都没弯一下,突然就向前飞去,象一只巨大的沙袋。

   这样体形巨大的沙袋如果砸在人身上,想必不会是件好玩的事。

   不巧的是,这只沙袋正好向九井一郎砸来。

   九井一郎惊呼,连忙起身,闪避。

   九井一郎闪得快,一道刀光闪得更快。

   樱子不愧是青龙会第一高手,象一个鬼魅般从木村的身体后面飞出来,手中的短刀闪烁着寒光。

   只这一招便能让许多练武一生的男人羞红了脸面,从此再不言武术。

   刀光一闪,便封住了九井一郎所有能躲闪的路。

   樱子连人带刀直直地射向九井一郎的要害。这是一招不留半点退路的杀招,其凶狠之极,不让任何杀人添血的凶神恶煞。

   就连心狠手辣,杀人从不眨眼的独眼狼看着都感到心惊肉跳。

   樱子没有后路,一击不成,她必定粉身碎骨,再无生还的可能,所以她已尽全力。

   九井一郎有退路,他只能向后退。

   刀来得快,他退得更快。

   九井一郎心里有恨,没想到樱子胆敢反他。青龙会成立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反叛杀主的。所以他必须退得更快,只要一脱离刀光的杀伤范围,他就能反击,他必定要让这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九井一郎也尽全力,瞬间就退到了墙根,突然,墙中仿佛长出了一双手,将他一推。

   那不是一堵墙,那是独眼狼的身体。

   独眼狼挡住了九井一郎,然后一手将他推了出去。

   九井一郎闷哼一声,樱子的短刀准确而凶狠地刺入他的心脏,直没至刀柄。

   九井一郎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樱子小姐真是好功夫,从今以后,你就是青龙会的新魁首了,以后我们还得多多合作啊。”独眼狼拍手笑道。

   “呵呵,那是自然,多谢你的援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的。”樱子也笑道,脸上恢复得灿烂如花,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预谋好了的?

   “能和樱子小姐这样的美人一起共创事业,在下荣幸之至。”独眼狼露出暧昧的笑容,一双色色的眼睛勾勾地看着樱子那张吹弹可破的粉脸。

   “格格格---”樱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向老虎走去,双手很隐蔽地做一个擒拿手姿势。

   独眼狼目光如炬,樱子这点小小的动作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独眼狼不动声色,脸上依然带着笑,脚步稍移,远离了樱子。

   “我是狼吗?你跑什么呀?”樱子娇声道。

   “嘿嘿,你要是只母狼就好了哟,那和我不是正好一对?”独眼狼眨了眨眼睛道,“你那擒拿手我可是吃不消的。”

   樱子一愣,停了下来。

   “别人都说过了河才能拆桥,你这河还没过完呢,就想把桥拆了?”独眼狼道。

   “呵呵,我也是没办法了,会长死在这里,我总得给青龙会众一个交待吧。”樱子见自己的预谋已被对方看透,也就不再隐瞒,干脆说穿了。

   “所以我就得当替罪羊?”独眼狼问道。

   “你不是替罪羊啊,会长本来就是你推到我的刀上杀死的,我的刀本来是想杀你的。所以凶手就是你,这一点驭刀者是可以做证的。”樱子说着,回头看了程千一眼。

   程千依然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独眼狼问道。

   “哦?你在怀疑我的武功?还是怀疑青龙会的实力?”樱子道。

   “我觉得有人也许能帮我。”独眼狼看了看程千,说道。

   话音刚落,独眼狼出手。

   独眼狼手一挥,一点星光脱袖而出。

   “啊!”樱子发出一声惊呼。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樱子就是个行家,独眼狼一出手,她就知道,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单是这招飞刀出袖的功夫,就不是樱子可以招架的。

   所以樱子惊呼。

   因为飞刀直向她射来。

   因为她躲不过。

   “当!”脆响,飞刀落地。

   击落飞刀的是程千,虽然他有伤在身,但他还是驭刀者,驾驭刀的人。

   刀响的同时,独眼狼的机会也就来了。

   独眼狼头也不回地向后猛一跃去,身体轻易地撞破那日式的纸糊的墙壁,消失在屋外。

   程千闪身追了出去。樱子紧随其后。

   人去房空。九井一郎却坐了起来,拔下胸口的短刀一挥而出。

   短刀直射木村。

   “噗!”短刀击中木村穴位,却又弹了回来,掉在地上,只剩一个刀柄。原来这只不过是一把道具刀,刚才发生的刺杀也只不过是青龙会演的一出戏。

   “木村,你做得很好。”九井一郎露出赞许的笑意,道。

   “感谢会长夸奖。只是----”木村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吗?”九井一郎问道。

   “是的。还请会长赐教。”木村把头重重地一点,答道。

   “嘿嘿,我们青龙会在中国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谋利,还有更重要的政治谋略。”九井一郎的心情似乎不错,笑道,“林则徐要在广州禁烟,而美国人劳尔正因此死在中国军人手中,我们就可以此大作文章,挑起中美双方在外交上的争端。最好是事态扩大到引发两国的战争,那我们就能收渔翁之利了。另外,老虎虽然死了,但他在广州的鸦片产业并没有亡,青龙会要在广州坐大,这些产业是必须要夺取的。所以樱子演的这出,是为了谋得中国人的信任,也是为了保存我们的实力,因为只有我死了,林则徐的刀锋就不会直指青龙会。”

   “不知道会长接下来怎么做?”木村又问道。

   “明天我就回日本,鼓动幕府那些老朽们趁乱谋略中国,只要他们把眼睛看向中国,那就顾不上本土情势了。那时候,青龙会报效天皇的机会就来了。”九井一郎眼中透出无比崇敬的光芒,仿佛他的天皇正向他发出召唤。

   “会长英明。”此时的木村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黄雀

   一

   程千一路追踪独眼狼。拐进一条巷子,穿过两条街,翻过一堵墙,跳进一个院子,然后转一个方向,跃出墙去,接着窜上一个屋顶,一连飞过四座房子,跳下,再跑出五条街,方才停了下来。独眼狼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道的铺面早已关了门,唯有街尾还有一个卖凉茶的老头没有收摊。摊前竹杆上挂着一个不太亮的灯笼,透着微光。

   程千向凉茶摊走去,左右是追不上了,喝碗凉茶解解渴。

   凉茶摊很简单,两张四方桌,八条长板凳。一张桌子有人占了,衣着破烂,象个乞丐,却是个瞎子,翻着白眼,捧着一把旧二胡,靠在板凳上是一根探路的长竹竿。

   程千在另一张桌边坐下。

   茶上。

   程千喝了一口碗中的凉茶。皱眉。

   不是因为茶味不妥,而是因为一个声音。

   二胡声。瞎子拉响了手中的二胡。声音悠扬沉重,极富感染力。

   程千眉头微松,思绪随着音乐渐渐飘远。程千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一段悲惨的记忆。他是一个孤儿,过着衣不遮体,与狗抢食的日子。少年时,为了生存,受尽了欺凌,苦苦挣扎着练就了一身生存的本领。成年后碰到了自己的妻子,却因难产母子皆亡。

   程千回想起这些,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失败,活在世上毫无意思,尽是受人耻笑,轻生之念顿起。

   程千的目光渐渐迷离,手中已微颤着聚集起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瞎子依旧拉着二胡,脸上却现出一种奇怪的笑意。

   突然,一道白光劈头而下,迅如闪电,霸气如虹。

   程千不是瞎子,但他已陷入沉思,什么也看不见。

   瞎子翻着白眼,但他却看见了,因为那是一道刀光,劈他头,要他命的刀光。

   到了要命的时候,瞎子也能睁开眼。

   瞎子弦松,顺手拿起边上的探路竹一挥而上。竹竿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型,如同一把延伸的长刀,带着斩断一切的气势。

   “啊!”惊叫。白光立刻消失,一个靓丽的身影落在地上。

   竟是樱子。

   竹竿一击未中,却未停下,顺势一刺而出,如同一杆破空的长枪,谁敢挡路,它就敢将谁一刺而穿。

   长枪刺向樱子,樱子色变,在这杆长枪下,她已不敢出刀。因为长枪刺来的速度之快,会在她举刀的瞬间刺入她的身体。

   樱子也不敢躲闪,因为长枪已刺到,躲闪已没有任何意义,动,只能让枪刺过身体时更加痛苦。

   樱子已绝望。

   “咔!”光闪,脆响。

   竹竿被一刀劈断。那是程千,驾驭刀的人。刀在手,刀不长,刀身窄而刃锋,便于藏入袖中。

   “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音索命竟是你。”程千已清醒,冷语道。

   “嘿嘿,驭刀者,果然名不虚传,你是第一个在我的《黑色悲音》中清醒过来的人。看来你的意志力确非常人可比。”假瞎子冷笑道。

   魔音其实并非有魔法的音乐,《黑色悲音》只是一首二胡曲,就是江湖上盛传的杀人曲。其奥妙在于,此曲悲哀动人,听者往往陷入沉思,回想起人生的不如意处,进而产生厌世,轻生的念头。

   能谱此曲者,定是对音乐极有天赋的人。而能用此曲杀人者,也必是对杀人的技法有很深研究的人。

   而这假瞎子,正是这样的人。

   “你我从未相识,更无仇怨,为何杀我?”程千语气如冰,质问道。

   “嘿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难道你驭刀者不明白这个道理?”假瞎子白眼一翻,阴笑道。

   “有人请你来杀我?我一无钱,二无势,有何好杀的?”程千问道。

   “但你已涉入钱势的谋杀之中。所以你必须死。”假瞎子答道。

   “关于老虎?”程千又问。

   “知道得太多,到了黄泉路,你还得再死一次,才能让人放心啊。嘿嘿。”假瞎子又笑。

   假瞎子笑音未落,便已出手。

   假瞎子出手,仍是出枪,手中那竹枪一刺而出。

   樱子摇头,她不明白这假瞎子为何还敢用这竿断竹刺出。

   程千冷笑,难道这人真是瞎子?还是他在藐视自己?

   断竹刺出,无任何威胁可言。程千笑了,他放松了警惕,想看看此人到底要怎么玩?

   然而程千笑意刚起,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断竹无杀意,有杀意的是断竹之口刺出一竿银枪。竹子立刻恢复了原先的长度,转眼便刺到了程千的胸前。

   谁能想到,一根普通的断竹内竟暗藏机关。

   这机关设得精妙啊,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程千真是有幸啊,竟能见到,但这就象死神的笑脸,待到见到时,已是离死不远了。

   黄泉路已经铺到了脚下,程千已无处可逃。

   不能挥刀,因为此枪已是精钢打造而成,刀劈不断。

   不能躲,任何躲避的道路都在此枪的杀伤范围之内。

   假瞎子脸上笑意盛起,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躲过这精妙的一枪。在他的眼中,程千已是一个死人。

   但程千还不是个死人,不能躲,刀却是要挥的,死也不是死得无声无息。这是他的性格。

   程千挥刀。

   光闪过,假瞎子的脸立刻僵硬,笑意已无法褪下。

   因为他的咽喉已被程千的刀划过,虽然程千还站在竹竿之外,虽然刀还在他手上。

   但程千的刀确已飞过他的咽喉,袖中刀,也是链子刀。细如丝的链子系在程千的手上,刀见血即回。

   程千的刀才真正是死神的笑脸。

   假瞎子已上黄泉路。

   樱子的表情很复杂,既是惊骇,又是佩服。她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的刀法。

   “你到底是人还是神啊?”樱子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杀手而矣。”程千笑道。

   “唉,可笑的是竟有人想致你这样的杀手于死地。”樱子叹道。

   “因为我这样的杀手留在世上过于危险。”程千道。

   “难道他们在为民除害?”樱子又问道。

   “嘿嘿,除害,那本是我这样的杀手该干的事。”程千又笑道。

   “哦?”

   “老虎不该死?”程千反问道。

   “这,严格来说,该。”樱子一怔,道。她不太清楚程千这话的意思。

   “从他卖掉的鸦片数量来算,他不应该只死一次。”程千的表情很微妙,好象有怒,似乎有恨,缓缓道。

   “可是你一次就杀了他。”樱子道。

   “没有,我只是应他本人的要求做了一件掩人耳目的事。”程千道。

   “什么,老虎没有死?”樱子惊讶。

   “是的,所以他要请人来杀我灭口。”程千道。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然后躲过林则徐禁烟的锋芒,从而另起炉灶?”樱子终于明白了。

   “嘿嘿,所以他现在必须死。否则,我将永无宁日。”程千道。

   “哼,这人的确该死。我会帮你。”樱子恨声道。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藏在哪里。”程千看了樱子一眼,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嘿嘿,那倒未必。”樱子道。

   “你知道他的藏身之地?”程千有些惊讶了。

   “我不知道,但只要价钱合适,他知道。”樱子用手指了指那卖凉茶的老头。

   程千顺势看去,那老头粗布粗衣,背部稍驼,脸上布满了沧桑岁月留下的皱纹,看上去很普通。

   程千看不出他和普通老头有任何的不同之处,不解地又向程千看去。

   樱子笑了笑,说道,“再看。”

   街头不知何时走出两三个乞丐,乞丐很脏,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异味,其中还有一个只有一条腿,他们相互搀扶着向凉茶老头走去。

   “老人家,给碗茶喝吧。”乞丐央求道。

   程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闻不惯乞丐身上的那股味道。

   卖凉茶的老头和蔼地笑了笑,抬起茶壶在乞丐们伸出的破碗中点了几点。

   “谢谢,谢谢。”乞丐们感恩戴德,弯腰鞠躬,连声道谢。蹲到墙角边上喝了起来。

   “明白了吗?”樱子问道。

   “明白什么?”程千依然不解,反问道。

   “这就是他的消息来源,广州城内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在他这里,你都可以得知。”樱子道。

   程千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么简单。

   老头好善,乞丐们来讨茶喝,他从不拒绝。老头也好事,乞丐们在广州城内见到的,听到的,奇闻也好,轶事也好,哪家寡妇偷了人,哪家男人又在外面养了几个小老婆,无论大小事情他都爱听。乞丐们喝了他的茶,又找到一个愿意听他们胡侃的人,一个个如同得了知音一般,竟争相恐后,天花乱缀地讲与他听。

   程千又忍不住笑了笑。这世界真是奇妙,有些人自以为聪明绝顶,削尖了脑袋想赚钱,却小事不肯做,大事做不来,到头来一事无成,白白成了一个废人。却不知只要你肯留心,一切皆能成为生意。

   二

   沈香君是一个才女,同时也是一位美女。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也真是奇怪,有些女人有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其相貌往往平常;有些女人看上去很美,却往往少有内涵,充其量是一只精美的花瓶。

   任何男人做梦都想得到这两者兼备的女人,却往往不能如愿。于是不禁感慨,如果世上真有这种女人,那么她应该属于什么样的男人呢?

   沈香君正是这两者兼备的女人。

   沈香君的父亲是广州有名的士绅,早年考取过秀才,晚年得一幼女,生得极其标致,自然视之为掌上明珠。于是从小便请来私塾在家,教她琴棋书画,诗书礼仪,长大后沈香君自然便成为广州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凡听其名者,无不为之倾倒。

   然而不幸的是,其父爱上了鸦片烟,一两年间便家财丧尽,最后竟不惜将爱女卖入青楼,以换得烟资,抽完最后一袋烟后,便两腿一蹬,去了西方极乐。

   沈香君每每想到这里,总是泪流满面,不禁自恨红颜命薄,而她更恨的是鸦片。

   不巧的是,替她赎身的,给她在寸土寸金的富豪路上买豪宅的钱,正是男人用鸦片赚来的。

   为了这样一个美人,老虎舍得花钱。

   老虎虽是个粗人,却也喜欢这种书卷味很浓的女人,跟这样的女人睡觉,能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感。

   但沈小姐似乎并没有被完全征服,两年来,她从没有笑过,象个冰美人。

   于是老虎就更加喜欢她。

   沈小姐喜欢安静,所以这幢豪宅只有她一个人住。

   沈小姐喜欢读书,所以全广州能买到的书籍,老虎全都给她买来。

   沈小姐喜欢发脾气,不高兴的时候绝不让老虎碰她。所以老虎只在她高兴的时候才来看她。

   今晚沈小姐就很不高兴。

   沈小姐不高兴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在灯下静静地读书。

   沈小姐在读“诗经”,柔和的灯光映在她身上,使她周身围绕着美丽的光环,高贵得象个天使。

   一个男人出现在沈小姐背后,真是不忍心伸手去碰她。

   但他还是伸了手,而且伸到了女人最敏感的部位。

   “哎呀!”沈小姐一声惊叫,“诗经”掉在了地上。

   男人一不做二不休,用力一带,将沈小姐整个抱入怀中。

   “呵呵----”沈小姐却笑了,粉拳轻轻打在男人身上,“要死的独眼狼,你不怕老虎了?”

   来人竟是独眼狼。

   “怕,但一见到你,就什么也不怕了。”独眼狼也笑道,手却更加地不老实起来,在沈小姐身上细细地游走。

   “死独眼,你不能这样----”沈小姐羞涩地推阻,却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胸口跳得厉害,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独眼狼的呼吸渐渐沉重,双手颤抖着去解沈小姐的衣。

   “别,有人来了。”沈小姐却突然制止,惊慌道。

   “别骗我,老虎现在没空到这里来。”独眼狼却不相信,呼吸急促,眼中冒着贪婪的光芒,双手一阵慌乱,不知是该先解开沈小姐的衣,还是该先揉她的胸。

   这时的独眼狼是一匹名符其实的色狼。

   “格格格----”笑声响起,如银铃颤响。

   “啊!”沈小姐发出一声惊叫。仿佛看到了鬼魅。

   鬼魅就在独眼狼的身后。

   独眼狼没有回头,他已没有机会回头。美色当前,已经让他失去了应有的听力,有人出现在他身后,竟浑然不知。

   独眼狼拔刀,他的弯刀从不离身。手只一抖,弯刀便已从手中挥出,快速地在空中挽出一个刀花,向身后挥去。

   “啊!”惨叫声,弯刀落地。

   独眼狼穴位已被点中,如钢针钻骨,疼得叫出声来。

   一张美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竟是樱子。

   樱子在笑,封穴蚀骨的点穴手法是她的拿手好戏。一旦有人被她点中,全身经脉如用片刀寸寸切断,其疼痛程度不亚于清宫凌迟极刑。

   “只要你说出老虎的下落,便可免受此刑。”看到这里,程千似乎有点于心不忍,说道。

   “程千,你竟敢做出背信弃义的事?”独眼狼骨头硬,嘴也硬,颤抖着声音道。

   “嘿嘿,说我背信弃义,我就应该被人杀了灭口?”程千冷笑问道。

   “格格格----”樱子也笑道,“你偷了主人的女人,这叫尽忠职守?”

   “我有一个办法。”这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竟是沈香君。

   程千樱子惊讶地看向沈小姐。

   “只要你们将我和他偷情的事发布在江湖上,到时候看他还向谁尽忠。”沈香君并不理会程千樱子的表情,毫无顾虑道。

   “你,这狠毒女人。”听到这话,独眼狼一下瘫软在地上,所有的心理防线立刻被击得粉碎。

   程千樱子面面相觑。

   看来这里面的故事并不象表面看上去么简单。

   两年前老虎从青楼中赎出沈香君的时候,她的心中是一直存着感激的。所以她尽心地报答老虎,而老虎每次在她身上总能很尽兴,尽情地享受着这年轻女人的身体给他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兴奋和满足。

   然而独眼狼对这年轻貌美的女人也是垂涎三尺,所以他就告诉了她一个密秘。

   原来老虎早就看上了沈香君,也曾找人与他父亲提过亲。但他父亲岂能看上这种恶名远扬的黑道草莽,所以一口回绝。

   老虎无奈,却也不肯用强。只是用计使他父亲沾上烟瘾,之后的一切事情那就当然都是在计划之中的了。

   所以沈香君心中有恨。

   女人心中一旦有了恨,那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

   所以沈香君愿意和独眼狼偷情,她巴不得偷情的时候让老虎撞见,她要让这些人互相残杀。

   所以从那以后,她只等一个机会。今天,机会终于来了。她已感觉到,眼前这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可以将老虎送进地狱的人。

   三

   话刚落音,地狱之门已开。

   门开,一个地狱中的体型巨大,面目狰狞的魔鬼夹着阴风闯了进来。阴风中有光一闪,那是一把刀。

   刀未至,刀风已炙面。

   刀劈下,如霸王在世。

   “霸王刀!”程千心惊,皱眉,他认识这刀法。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敢在程千面前玩刀,那么此人已在眼前。江湖传言,霸王刀若出,凡人莫拦路。意思是除了神鬼,没人能挡住这刀锋。

   独眼狼心更惊,因为不巧的是,他正拦在这路上。

   刀锋直劈独眼狼。

   独眼狼也自认为是玩刀的高手,但在这把刀下,他已羞于承认自己也是用刀的人。

   独眼狼面露恐惧,心胆惊裂,虽然穴位早已被解开,但他已失去躲闪的信心。

   因为霸王刀下,不容任何人逃生。

   独眼狼无处逃生,却又不想死。

   怎么办?

   “啊!”惊叫。如黄莺碎嗓,来自沈香君。

   因为独眼狼已出手。

   独眼狼一伸手,沈小姐便已到他怀中,刚好挡住这要命的一刀。

   刀法无情,人更无情。若是用跟自己偷情的女人来挡命的男人那已不是无情可以形容,应该说是禽兽不如。

   独眼狼正是这种人。

   刀顿。

   虽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独眼狼这种境界的。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毫不犹豫地将这么美丽的女人一刀斩下的。

   所以刀顿。

   此刀顿,另一刀骤起。

   樱子出刀,日本刀。日本刀是世界上公认的最科学,也是最有杀伤力的刀。

   刀顿时,樱子已经看出,霸王刀使用的正是日本刀。而且是日本刀中的上品。这把刀樱子很熟悉。

   这把刀应该出自青龙会。

   所以樱子出刀,她要夺回。刀劈向那拿刀的手。

   樱子的刀法虽不甚有名,但也是能劈断手臂的。刀法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此刀下,谁的手敢缩得慢一点,那么,只有到地上去捡起来。

   所以霸王刀手松,刀落下。

   樱子目的已达到,刀却未停。长刀一挑,落下的刀已在樱子手中。

   这果真是一把日本长刀。精钢铸成,刀面清澈如流光滑过,刀身刻一段日文,中文的意思是,天皇御赐。

   此刀正是仁孝天皇御赐给青龙会魁首九井一郎的贴身兵器。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只有天皇最信任的人才有可能得到。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刀在人在,刀丢人亡。

   竟然御赐之刀已易主,那么九井一郎呢?

   也许他也想亡,却亡不了,因为他已被人绑得象个棕子。

   “会长!”樱子惊骇。她不敢相信,堂堂的青龙会魁首居然被人五花大绑了出现在门口。

   樱子出刀,毫不犹豫。长刀从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准确地落下。

   此刀出,程千心惊,眉紧皱。因为这一刀看似简单,却是真正体现了樱子用刀的水平。长刀从空中划下,干净,漂亮,刀尖准确地直指九井一郎身上的绳索。不是一流的高手,不可能做到如此的精确漂亮。

   看来,樱子的实力已被低估。

   刀尖已触及绳索,只待一划而下。

   “啊!”樱子惊叫。刀尖一触即止,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阻力,硬生生地挡住了这漂亮的一刀。

   挡住樱子长刀的是另一把刀,一把小刀。小刀架在九井一郎的脖子上,动静二脉间。只要长刀胆敢划断绳索,那么小刀也会毫不客气在划过此人的动静二脉。动静二脉齐破,任何人都会悄无声息地死去,这是一种杀人的艺术,也是杀人的科学。

   看来用小刀的人是一个很懂得杀人的人。老虎出现在九井一郎身后,小刀就握在他的手上。

   “杀了他。”老虎小刀一指,指向霸王刀。

   老虎吐字如钉,这是命令。樱子如果胆敢说出半个不字,那么她就会是青龙会的罪人。

   所以樱子刀锋直转,劈向霸王刀,她已没有选择,因为会长不能死。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樱子已经认出,此人正是今晚抢走那一百箱吗啡的人。她要制服他,夺回吗啡。

   刀劈来,如风扫残叶。此一招,樱子已出全力。

   霸王刀皱眉,因为他已经看出,此女的刀法不在任何男人之下。

   想要破解此刀,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死相拼。

   霸王刀已经准备拼命。

   “当!”刀光闪过,脆响。来拼命的不是霸王,竟是独眼狼。弯刀挡住樱子的长刀。

   樱子愕然。

   “他死之前,至少得让我知道是谁派他来杀我的。”独眼狼道。

   “说出来,也许还有条生路。”独眼狼冷冷地看向霸王刀,又道。

   这句话等于白说,因为做杀手这行,就是死,也不会把自己的雇主说出来的,这是行业规矩,也是行业道德。一个连行业道德都没有人的,不可能成为此行业中有名望的人物。

   而霸王刀却是此行业中的一块金字招牌。童叟无欺,绝不失手,更不失信。

   “他。”霸王刀的表情很冷静,他的手更冷静,指向老虎。

   “你。”老虎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声音颤抖。他不敢相信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霸王刀竟是如此之人。

   “嘿嘿,一百箱吗啡归我,我帮你灭了青龙会,夺得青龙会所有库存的鸦片,这交易算是公平的。但你要我杀了此人,附带条件是不能伤害他怀中的女人,这就不厚道了。更不厚道的是,你竟然在事情未完成前就想杀我灭口,我鄙视你。”霸王刀缓缓道,“所以我得说出来,才能让我的心里稍稍平衡一下。有了这一百箱吗啡,我已决定退出杀人这行,所以你也不用为我以后的生活担心。”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有点意思了。这是程千最想看到的局面,内讧。这样的局面有助于他圆满地完成今晚的任务。

   程千暗喜,静待局面的发展。

   “你为何要如此?”此时的独眼狼本应怒火中烧,不料却出奇的平静,冷声问道。

   “为什么?”怒火中烧的是老虎。老虎怒喝道,“我做了你十年的傀儡,为你在广东打下大片的鸦片江山,香君是我最喜欢的女人,你也要霸占了去。”

   “嘿嘿,就为了这一个女人,你要背叛我?”独眼狼也许是感觉确实有点理亏,说话的声音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这还不够吗?为了她,我什么都肯做。”老虎大声道。

   事情到了这里,众人总算理出了点眉目。原来神仙楼真正的主人不是老虎,还是独眼狼。这一招用得高明啊,有这么一个傀儡在前面挡着,就算是火烧到了头上,也有人顶着,烧不着自己。林则徐这次领圣旨全国禁烟,首站广州必定会用雷霆手段严厉打击这些贩烟的人,独眼狼的对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风口之上首先灭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多年的神仙楼,好叫林则徐的利剑指向别处,事后再图东山再起。然而他却又舍不得这傀儡,因为这永远是他的挡箭牌。所以出现了前面程千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杀老虎的场面。

   “所以你就暗自请了假瞎子去杀程千灭口,目的是让程千找到你的女人,从而找到我,如果我不愿说出你的下落,好让程千一怒之下杀了我?”独眼狼问道。

   “嘿嘿。”老虎冷笑,这等于是默认。

   “然而你并不放心,用美国人的一百箱吗啡请来霸王刀,这就等于是双保险?”独眼狼恨声又问。

   “是的,你不仁,我不义,这很公平。”老虎冷声道。

   原来事情并没有向着独眼狼预想的方向发展,老虎为了他的女人,已不再愿意做独眼狼的傀儡,所以他设下这连环杀着。只是没想到老虎竟还是没死。

   “哼,你以为我会真的相信你是为了这个女人吗?”独眼狼恨声道,“你是为了我在广东的整个鸦片产业,你想做真正的老虎。”

   独眼狼的话可谓是一语中的,老虎一阵语塞。

   “还有,你以为青龙会的魁首真的就这么容易会让你绑住吗?他能在我面前装死,当然就更能在你面前示弱,他这样做只不过是用自己引诱你犯错误。你将他的鸦片全部运到这里来,也就是我们藏鸦片的巢穴已不在是秘密了,你这个蠢货。”独眼狼不愧是个领导者,多年来想谋图他产业的人,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有很多,但都未轻易下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人根本他的鸦片藏在哪里,杀他何用?

   “嘿嘿。”话音未落,九井一郎发出一声冷笑,身上的绳索突然寸寸暴断。

   老虎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

   没有人看清了九井一郎的动作,老虎的刀已在他手上。刀光闪过,老虎脖间的动静二脉齐齐划破,血丝缓缓渗出。老虎还没来得及惊叫便已去了。

   “老虎先生,我现在可以这样称呼你了吗?”九井一郎看着独眼狼,笑问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嘿嘿,怎样称呼,请自便。想要谋算我,不会这么容易。”独眼狼冷笑答道。

   “我用一百根金条买你的吗啡,外加二十根买他的命,你意下如何?”独眼狼看了看霸王刀,道。

   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换了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拒绝。

   霸王刀更不会,因为这是他洗手前最后一笔大生意。

   霸王刀没有回答,他的刀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霸王刀出刀,他自己的刀,中国刀,砍马大刀。

   刀光一闪,砍马刀劈向九井一郎,如同砍马,志在必得。

   刀太大,刀风炙面。刀太重,刀势压人。刀太快,刀锋已至。

   九井一郎虽不是马,但未必如马。因为马挨刀,也许还能快快跑,但他去跑不动,因为刀锋已笼罩至其全身,跑,只能让他选择挨刀的部位,死得更惨。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迎刀而上,硬碰硬。也许还会有杀活路。

   但问题是如何碰?用自己手中的小刀?这显然不太现实,那如何办?

   答案是,没办法。总不能用胳膊去碰,那简直就是荒唐了。

   所以小刀还是要迎上去的。同时迎上去的还有一把刀。天皇御赐之刀。

   樱子出刀,她已别无选择。

   “当!”脆响。刀断,断的是御赐之刀。

   霸王刀的确狂得象霸王。中国刀也不比日本刀差,看来江湖上传言,日本刀是世界上最科学的刀,此言有虚。

   霸王刀未停,劈下。小刀断。

   “啊!”惨叫。一只手臂掉在地上。惨叫来自九井一郎,手臂也非他莫属。

   “走。”樱子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九井一郎时,只听他说出这一个字,两人便头也不回地闯出了房外。

   没有人追。

   霸王刀去势太猛,无法停住,转身,顺势再劈。

   独眼狼惊呆。

   霸王刀若出,神鬼莫拦路。不巧的是,他再一次拦在路上。

   霸王刀直劈独眼狼。

   看来霸王不仅能杀人,而且能经商。他的算盘打得精明啊,杀了独眼狼,他就能得到独眼狼藏在富豪路上这幢豪华别墅的地下秘室中所有的鸦片,包括他的金条。

   形势变化得太突然,独眼狼惊恐得已不知该如何躲逃。

   刀劈下,如霸王劈鼎。

   独眼狼就是鼎。

   “啊!”刀闪过,惨叫。

   砍刀大刀停在了独眼狼的头上。霸王的咽喉渗出丝丝鲜血。程千站在他面前,袖中刀在手,刀不留血痕。严格来说,他死得并不冤,因为他少算了一个人,任何人胆敢在程千面前如此凶狠地玩刀,程千必定让他死在刀下。

   巨人缓缓倒在地上。

   “你,谢谢你,我必定不会亏待你的。”独眼狼惊魂未定,连声谢道。

   “你如何谢我?”程千笑问道。

   “金条,一百根,不,两百根。”独眼狼大难不死,喜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程千不答,含笑,摇头。意思是,不够。

   “你?难道也想独吞?”独眼狼神魂稍定,终于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人都不可能无故地救他。

   程千不答,含笑,点头。意思是,是的。

   事已至此,独眼狼无话可说。

   “来人!”突然,独眼狼大声喝道。因为别墅之外还有他的卫队。

   “啊,啊----”惨叫声连连传来。

   独眼狼皱眉,不解。

   “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是林则徐大人的铁骑到了,你人的完了。”程千含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独眼狼怒问道。

   “程千,驭刀者,也是林则徐大人禁烟卫队的首领。”程千道。

   “啊!”独眼狼怒吼,正欲一招恶狼扑食,跟程千拼命,却是一声惨叫。

   独眼狼回头,沈香君站在身后,一把匕首插在独眼狼的后腰上。

   原来自从独眼狼告诉她被老虎霸占的真相后,她的怀中就一直藏着一把短刀,只等有朝一日机会来时,她要亲手报仇。

   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沈香君在笑,被仇恨的怒火燃烧得扭曲狰狞的笑。

   “啊!”突然,她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一阵极度的恐惧吓得她惊叫一声,昏了过去。这才是一个弱女子的真性情,仇恨虽然让她失去了理智,让她什么事都敢做,但这样恐怖血腥的场面却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程千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沈香君,心中百感交集。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弱女子被鸦片害得家破人亡。不禁烟,那真是亡家亡国之路啊。

   这时,一个身着绿营军服的兵士闯了进来。

   “禀大人,所以敌人都已清除干净。”兵士道。

   程千大手一挥,“立刻派人搜查地下秘室,搜出所有鸦片。同时派人禀报林大人,就说计划已圆满完成。事成之后,我替你们请功。”

   “嗻!”兵士答道。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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