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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校园]一段风花雪月的旅程

抖音号哥2年前 (2022-08-15)抖音千粉号94

第一章 缘 起

  我和大头斌一从实验室出来,便一边窃喜杜撰的实验数据又得以蒙混过关,一边飞奔下楼准备回宿舍换了衣服到工会礼堂的打折书市去搜奇。不成想,尚未冲出楼门便迎面撞上了无机化学老师韩温柔。

  韩温柔时年55岁,本名应该叫做韩玉英,只因太过温柔善良,再加上慈眉善目、白发苍苍,让人一见便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党、妈妈、祖母、阿姨等极具亲和力的词汇便在浮想联翩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她老人家讲课时极为投入,一进入教室便目不斜视将全副身心投入到课本中去,开始对书上的铅字进行排查式的朗诵,从上课到下课正好将一个章节的内容念完,其准确程度绝对令人瞠目。而此间,不管你在教室里是对弈、爬三还是干别的,他老人家绝对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物我两忘,其定力之高,实令我等仰慕。韩温柔除了倡导自我解放式管理与书本至上教学法外,在考试中也极尽温柔之能事,不仅出题时对全班同学的智商极度鄙低,而且判卷时也完全像根据地人民保护党一样保护广大化学青年,因此,我们的无机化学课少有人不及格。正因为这几点,我在背后友善地称她为韩温柔,又称韩妈。

  韩妈一看见我和大头斌穿着白大褂迎面扑来,便像拣了个金元宝似的欣喜异常,轻启珠唇、舌绽粉莲,用一种情人撒娇般的口吻向我们说道:呀!你们俩个没事吧,快到无机化学实验室拿两个桶去科技楼打两桶蒸馏水吧。哎呀,幸亏看见你们两个了,要不然这实验可咋做呀,你们是不知道,现在这个蒸馏水有多费,这些学生们真不知道节约,我们那会儿呀……。我和大头斌对视一眼,不等她说完,便似离弦之箭冲入无机化学实验室拿起两个大空桶向科技楼奔去。我和大头斌自认才华横溢足以兼济天下,故而向来对劳力之事不屑一顾,更吝于亲为;但我们俩更清楚,韩妈之絮咶比起大话西游中的唐僧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不幸中招可不是挥刀自尽或饮恨悬梁那么简单。因此,宁可爬十二层楼抬一百斤蒸馏水下来,也不敢如此自戕。

  在两个文弱书生、祖国花朵倍受煎熬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把两桶蒸馏水抬进了实验室,再把每个实验桌上的储液瓶一一注满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不行,我得吃个夹肉饼”

  气喘嘘嘘的大头斌用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瞪着我,我赞许地点点头,于是我们来到了校门口的小摊上。

  “两个夹肉饼”,人还没到,大头斌一口地道的太原话已经甩给了那位满脸横肉的大师傅,看着大师傅用那双刚擤完鼻涕的手抓起一块炖好的猪肉,麻利地飞起菜刀切成一堆齑粉后又拌上大葱和香菜塞到两个劈开的小烧饼里递到我们面前,“一共三块钱”,那堆横肉看都不待看的向我们说道。我流着口水接过烧饼,伸手向口袋里摸去。天哪,这才想起来上实验课把外套脱了穿白大褂,竟然一分钱没带,于是只好讪讪地看着大头斌。我们俩常年狼狈为奸,他一看我的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紧张了起来。但这小子还是不死心,把我拉到一边“你不会没带钱吧?我身上可只有一块八,别现眼啊!”,我没好气地说道“眼是现定了,不过吃不吃可在你啊”,我们俩无奈地对视了30秒钟后,他先笑了,我只好摇摇头。我们俩一起转向了那堆横肉。

  历时3分钟的舌绽莲花再加上大头斌不时用他那双迷人的小眼睛频送秋波,终于用这仅有的一块八搞定了那堆横肉,嚼着来之不易的夹肉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我们俩回到了12号楼,看来,今天的计划又泡汤了。

  吃过晚饭,鸟哥又开始洗他那副上礼拜刚洗过的被罩,马哥瞎起哄似地拿出个已经穿得泛黄的白背心跟着去了水房,小强开始收拾书本准备去上晚自习,晓春则踢球还没回来。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正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郁闷得愁肠百结时,电话铃响了,我没好气地拿起了电话。

  “您好!找哪位?”

  “您好!小雷在吗?”

  一个女声柔柔地响起,我赶忙打起精神。

  “我就是,您是?”

  “噢,我是齐姐啊。好长时间没和你联系了,最近怎么样,学习还行吧,快考试了,可得好好复习啊!”

  “还行吧,过关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你这周六有空吗?”

  “应该有空,什么事?您说吧”

  “噢,也没什么事,周六就是元旦了,我约了几个熟人一起坐坐,吃个饭,你来吧”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去”

  放下电话,我才想起来马上要过元旦了,时间过得实在是快,一转眼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就要过去了,这也就意味着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心里头发紧。

  齐姐是我二姐的高中同学,在我还是个毛孩子的时候就整天在我家泡着,给我买大大泡泡糖吃。后来,她和老公双双调到了太原,在山大当起了老师,而我也阴差阳错地考入山大,于是扔了多年的关系又重新拾了起来,她总是逢年过节就把我叫到家里改善生活,就好像我一年都见不着肉似的,我则惟恐她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后向我姐告密,影响我这个一直渴望挣脱家庭樊笼的自由青年的发展之路,因此,总是像打游击战般和她绕圈子。不过,这几天这么郁闷,找几个人一起坐坐也无妨,何况,现在还没考试,她也不会问我最不愿提及的令人头疼的考试成绩。因此,我决定赴约。

  因为快到考试了,所以课也基本停了,但大家都成天在教室里、图书馆里、自习室里泡着,宿舍里不仅少了好多人,而且空空荡荡的感觉凭空给人增添了许多紧张气氛。好在还有鸟哥、小壮等麻木不仁的家伙对考试不屑一顾,继续与我为伍鱼肉乡里,再加上大头斌、张自裁这两厮张驰有致,闲下来也能陪我去打几盘台球,因此日子过得也不至于太过苦闷,浑浑噩噩中到了星期六。

  因为齐姐通知我下午五点半在新校门对面的月满楼饭店201包间开始聚会,我正好下午闲得难受再加上平时素以诚信守时自诩,不肯自堕令名,因此便按时到场。不想齐姐约的这班人谱还挺大,竟然一个没到。无奈之余,只好自己先坐下来等,要了杯西湖龙井一边慢慢品着,一边翻看着饭店的菜谱与我吃得最多的土豆烧牛肉、尖椒土豆丝、麻婆豆腐、红烧辣子白等几道山西名菜进行比较,倒也雍容惬意。

  过了没几分钟,进来一个小姑娘,穿一件黑色的防寒服、牛仔裤、戴个眼镜,个子小小的,其貌不扬还挺瘦弱。一进门看见我坐在桌前,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门牌,确定没错后便坐在了我旁边,讨好地冲我笑笑。我向来有遇到漂亮姑娘便脸红脖子粗的毛病,但在中等偏下水平的女士面前则要自信得多,恰恰她就属于这种,因此,倒也是颇为自然,既然没兴趣、又不认识也没人介绍,我便懒得同其搭讪,继续思考一块钱二斤的土豆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十八块钱一道的极品尖椒土豆丝。没想到“其貌不扬”倒主动和我打招呼了,“你是山大的学生吗?”,看着她嫩嫩的样子,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大一的新生蛋子,我便压压嗓子,用一种颇为自得的口吻回答道“是啊,你也是?哪个系的?”,言语中分明带着几分老生的自得和优越感。“噢!我是中文系的,98级”,果然不出所料,我暗暗为自己的精明窃喜。“那你和齐姐是什么关系?”听着她浓重的太原口音,我怎么也无法把她和此次聚会搭上任何关系,于是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好奇。“我是齐姐的朋友”她马上回答道,说得挺自然,而且看那种神色好像还挺熟悉。我却感觉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微微上翘的嘴角好像在看一个土包子在大饭店里现世,于是我心中便有几分不快,再也没心情搭理她,自顾自地看起了菜谱。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爽朗而快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抬眼一看,来的是齐姐和她的老公—山西小老虎(张晋彪),后面还跟着几个红男绿女。

  一进门坐定,齐姐便给我们相互介绍,我这才知道,除了“其貌不扬”外,其它人竟然全是我的同乡,我一一审视着这些人,虽然一个个均没见过面,但那种独特的晋西北农民气质还是向我佐证了他们的身份。尽管同饮一条河,同生一片地,但我一点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也没有,无意识的胡乱应酬一阵后,便准备逃之夭夭。也许是这顿饭吃得太过压抑,大家心里都萌生退意,因此在我正逐磨着找什么借口离开的时候,竟然有好几个人抹着嘴唇倡议解散,于是大家便都如释重负般地作鸟兽散。我刚走到门口,“其貌不扬”便把我叫住了,这时,我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晨。

  “你们平常忙吗”,他有意无意地搭讪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还行吧”,我不动声色,揣测着她的意图。

  “你住几号楼啊?你们宿舍有几个人?”

  “噢,一共6个。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太原的,跟你一样”

  “要不咱们两个宿舍联谊吧!怎么样?”她突然眨着眼睛看着我说道。

  “噢…,可以。但是我得跟宿舍里的人说说,听听大家的意见。回头答复你好吗”

  我明显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竟然会有女生在第一次见面时便这么突然地主动提出和男生宿舍联谊,这可真是件新鲜事。我还真得跟弟兄们商量一下,万一有什么陷井落入彀中,被恐龙缠住可不是好玩的,不被吓死也要被那几个家伙锤死,我可不能盲目行事。因此,便草草敷衍了几句,留了个电话,打发了这个丫头片子。

  回到宿舍,除了贾辉回家外,其它几位哥们都在,我便把刚才的事如实汇报。刚刚说完,马哥便发出了响彻楼道的淫荡笑声,吓得我赶忙把门关上。这时,鸟哥用他的行动说明了当家的和户主之间的不同,他不仅在神情上对马哥的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现不屑一顾,而且还郑重其事地冲着马哥甩了一句“没见过女人啊”,马哥摸着后脑勺羞赧地笑笑,不再说话。

  “他爷爷的,这种好事送上门来,当然不能放过,有什么顾虑的?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联谊就联谊呗!”,鸟哥说这番话的时候,活象一个土匪头子和山大王。

  于是,我把头转向晓强和晓春。

  “我同意”,晓春在上铺躺着,头都没动,就直接举起了双手。

  晓强则一边咬着嘴唇上干裂的死皮,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好是好,可贾辉这总也不来,而且即便来了他对这种事也不会有兴趣,那咱们就只有5个人,人家可是8个人,是不是惨点儿?”

  晓强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于是每个人都开始琢磨怎么办。

  “要不然,咱把小壮吸收进来,就当是咱们宿舍的人完了”,我灵光闪现般的脑子一动,出了这么个主意。

  小壮本名张志刚,是38号宿舍“晋南双猛”大小壮中的行二,因此,时人均直呼其浑号小壮,本名倒似乎鲜为人知了。其人个头不高,外形粗犷,轮廓分明的脸庞,一双浓眉大眼,活脱脱一个李雪健。为此,我曾数次向其索取签名,均被这厮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拒绝,小壮虽然为人大大咧咧,吃喝赌无恶不作,但也没干过什么真正丧尽天良的事,只不过行事诡异,俗人难以常理揣度之,因此常常曲高和寡,郁郁独处。虽然小壮来自素有山西小深圳之称的鱼米之乡晋城,家道颇为殷实,足以支撑其仗义疏财、广散白银以博得同行男女之些许好感的壮举。但终究个中知音了了,难伸其豪侠之志、朋党之心。幸得我慧眼识珠、掘其可贵,坦诚相见、赤诚互表,故能常作丘貉之行,是继我与大头斌、鸟哥之后的又一天作之配,因其对我百般依恋,故整日萦绕于我眼前挥之不去,时间一长,竟俨然成为35号宿舍之记名成员,因此,大家于他倒也非常熟络。其时,我等皆为两袖清风之贫苦书生,整日为五斗米之事劳神,故对男女往来之事颇为忌惮,深恐由此带来银根紧缩、生活水平急剧下降之苦恼,因此便觊觎小壮香囊中数量可观的银票。基于上述原因,我的提案一经公布便得到了众内阁成员的双手拥护、一举通过。

  万事俱备之后,我便在众兄弟的授意之下用颤抖的双手拔通了3号楼109号女生宿舍的电话,用简单而不卑不亢的外交辞令向高晨女士表达了我舍对于其提出的联谊请求做出正面回应,愿意以积极的态度予以配合共建友好邦交的立场,并在此基础上初步确定了双方初次会晤的时间与地点。其时,我并不知道,这次看似普通的电波对话会拉开我缘定三生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之旅。

  一切OK之后,我便与众兄弟在零点钟声敲响之际,开始了期末考试前最后一个短暂假期的狂欢。我也清楚地知道,和我一样,大家也都在惴惴中想象着六天后的那次相见将是何种情景。

  1999年1月,那是一个暖冬。

  第二章 偶遇

  在我的想象中,中文系的女生应该是带着几分风花雪月的清新与岸沚汀兰的芬芳的,即便先天的优势未必突出,长期在唐诗宋词里浸淫着,也会多少酵出点婀娜来。因此,憧憬里便带了不低的期望值,及至坐到那个泅蕴着小女人味道的宿舍里时,这份猜测才真正得到的证实:

  玲,109宿舍的最高行政长官,这个阳泉女孩给我第一感觉便是个才女,小巧精致的五官,入时却不出世的衣着再加上玲珑有致的身材,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虽说跟心目中的美女还有一定距离,但也算得上是满眼葱绿中的一抹淡红了。眉眼含情、落落大方的玲为我们做了简短的开场白,我施施然的在靠近门边的床上落座,却发现马哥已经淫笑着将屁股坠在玲的旁边进行官方对话了。接下来,我又在目不暇接中认识了古灵精怪的郭、朴实坦诚的耿、柔弱美丽的珍、敦厚善良的芳、谨小慎微的安,还有外形高大威猛言语却莺声呖呖的颖……

  可以说,这是一次愉快的谈话。在那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女生宿舍里,我第一次陷入大规模的乱花丛中,除了因荷尔蒙急剧分泌而导致的晕眩外,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切实理解了亚当在伊甸园里偷吃苹果的那种冲动。而长久以来浸淫在理科系恐龙云集的白垩纪里导致的感官饥渴与审美疲劳综合症也得以缓解。我一面祷谢着上天开眼孔子有灵,让我辈书生不枉度青春期,另一面也在莺莺燕燕中目不睱接地应付着这一派桃花春雨的景色,那颗澎湃的心也随着一汪汪澄澈的秋波荡漾起伏着。当然,过犹不及、涝不济旱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纵使是桃花春雨,浇过了头也要发烧感冒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因此,虽有鲸吞之意,也不敢实群揽之行,更何况国家婚姻法也明确规定了一夫一妻制的原则。因此,我决定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专情。本着这一想法,我开始以用狩猎般的眼光审视这八位红粉佳人。

  有人说,一段爱情的开始,有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个眼神、一缕馨香、一丝发飘、一句暖语……。刚刚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认为大有言过其实、危言耸听之意。但当今日的我走过那一段坎坷曲折的漫长情路后,再细细品味这句话时,却又是如此感慨嗟叹、戚戚于心。在当日那个华灯初上漫目流彩的夜晚、在那个局促了十四个青春子衿和十四颗热烈而纯真的心的温馨小屋里,正是那一声声如天籁般悦耳动听的呖呖莺声、那一串串如泉水般叮冬回响的倩语巧笑,让我如醍醐灌顶般从广阔汗漫、了无边际的旷野中将视线聚焦到那个玲珑隽秀的可人儿身上……

  也许是受了天子码头、九河下梢灵韵的熏陶、也许是得自津沽大地、滨海之都丰沛的滋养,在缤纷婀娜的红粉丛中,惟有颖那字正腔圆的天津话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而当我把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透过那双澄澈灵动的双眼和开朗活泼的笑容,开始试图了解这个女孩更多的东西时,我突然在恍惚中意识到,自己那颗冥顽的心灵仿佛正在被某种击中,一种莫名的情愫不知不觉地在脑海中滋长……。整个晚上,我的目光似乎都在颖的身上粘连着,虽然小壮不解风情地独占着离她最近的那个位置聊得热火朝天。而我则一边虚与委蛇地应付着珍与安的寒喧,一边在心里痛骂着小壮这个小王八羔子不仗义,同时也没忘了以问候生殖器以及所有直系亲属的方式对他进行了恶毒的诅咒。

  相信大家可以理解,以我176cm身高、55kg体重的孱弱身躯,怎能经受得住面对“琳琅满目”的美女时的巨大冲击以及一见钟情之下的情感波动,再加上小壮这颗不识相的眼中钉、肉中刺对我身心的摧残,我这个弱不经风的白面书生在那个寒风凛冽的仲冬季节经受了怎样的严酷考验。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相信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和我们有过相同的经历。不知不觉,便快到了熄灯的时间,尽管大家似乎都有相见恨晚、恋恋不舍的意思,但我们也不愿冒不解风情耽误女生就寝前大规模洗漱的大不韪,我深知作为宿舍长的马哥一见美女,所有的领导意识、大局观念都会荡然无存,便也懒得理他,径直向鸟哥使个眼色,冰雪聪明的鸟哥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便客气地站起身来道别,于是,我们一行六人便在众佳丽的热情相送下,向着浓浓的夜色走去。当然,我还得时不时招呼一下意犹味尽,仍在一步三回头地不忍离去的马哥,让他注意脚下,别一不小心给壮烈了。

  看来此行收获不小,兄弟几个不仅眉飞色舞热情高涨,而且小壮还兴奋得直接把被子抱到了我们宿舍,看来这家伙也到了春心萌动、如狼似虎的年纪了。

  男欢女爱似乎永远是青春期男女的第一谈资,关于6男8女的相识当仁不让地成了当晚卧谈会的主题,什么王大麻子李二婶,欧阳老师大头斌的琐屑都被大家抛到了九霄云外。卧谈男女事,先做连线题,这个世界真的是很有意思,当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能想到,顶多是场惊天动地再加翻天覆地的爱情故事,而2男2女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多一些想象的空间,可能会是一场哭天喊地再加昏天黑地的爱情摇滚,但是当1男2女或2男1女在一起的时候,带给你的就可能是拍案惊奇了,那必将是一场彗星撞地球式的情天恨海大劫难,可谓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绝对考验你想象力与心脏的承受能力的爱情交响曲。可以说,自古以来所有的啼笑因缘、欢喜冤家都是缘自于这种三角式的不平衡所带来的地震冲击波。因此,6对8的不平衡比例给我们的连线题提供了更多的创造空间,也给这种带有爱情寓言式的连线游戏被搬上现实荧幕的可能性增加了更多的想象,种种期待和假设让你憧憬、让你痴迷、让你自我感觉良好,当然也有可能让你假戏真唱。更要命的是,也许连线题中你对应的是A,而现实中你却和B掉在了蜜罐里,那么原本和B在一条绳上拴着的C就难免在心里骂你千遍也不厌倦了。

  当晚的连线让谁招致了不幸我不得而知,我只是清楚地记得:本着门当户对的原则,玲被“许配”给了马哥,原因是他们俩都是宿舍长,虽然马哥当时就喜不自禁露出了白花花的牙,但我还是对这种“摧残式”的“结合”表示同情,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时至今日玲在我印象中仍是一幅我见犹怜的带雨海棠的样子。同样值得同情的是,小壮的“相好”是安,需要说明的是,我所同情的对象并不是安,而是小壮,虽然“李雪健”各方面条件是惨了点,但把更惨的安指派给他还是属于严重的不人道行为,因为在我的内心里,安是属于8比6的连线中注定要多余出的两个指标里的,但既然是众望所归,而且小壮也没有表示异议,我也不好滥施同情之心。除此之外,耿的归宿好象是晓春、而瘦弱的晓强与同样瘦弱的锐成了一对,原因是他们两对分别都心无旁骛地聊了一晚上,互相都显示了极大的“忠诚”。鸟哥则在我们慎重考虑详加揣度之后与珍连在了一起,鸟哥虽然清醒地把这当成一个游戏,但显然他对这个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因为我听到了他连着说了好几句口头禅,就是那句经典的“他爷爷的”。至于向来喜欢在感情问题上先声夺人的我,则是不待大家强行摊派便自作主张毫不扭妮地与颖连在了一起,虽然个别同志表现出了带有一定酸味的惊讶,但也均未大张旗鼓地表示反对。

  划拨停当以后,免不了一番例行公事式的战略规划与战术切磋,热火朝天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东方发白,大家才相继睡去,而兴奋的马哥则是在絮恬了半个小时后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梦枕黄梁、神游南柯的事实,于是也带着万分的不情愿翻身入眠,为这场轰轰烈烈形势喜人的卧谈画上了句号。

  那天晚上,当我们都带着憧憬与喜悦进入梦乡的时候,可能谁也不曾想到,一场跟每个人几乎都有关系的悲喜剧正在悄悄的拉开帷幕……

  在随后的几天里,一切简单而又枯燥,转瞬即至的期末考试成为索绕每个人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种痛。不管愿意与否,我们都在默默地开始为那次毫无意义却又不得不经受的洗礼进行准备。通霄达旦地复习,黑白颠倒的作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让我们这几个平日里放浪形骸的家伙疲惫不堪,而我也不得不在碰到难题时面对马哥接受他那喘着大气的讲解方式,就好像他刚刚跑了个一万米下来,还没休息你就逼着他和你说话似的。不仅脸上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而且急速的抽搐式的喘气让我得时刻提防着他一口气背过去与我们永诀,说实话,我可不想为了那一科倒霉的有机化学就承担刑事责任。

  常言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每到这种时候,我才能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于是便痛恨自己为什么平常不学而时习之,细水常流地认真吸收各门功课中蕴含的巨大营养,非得到考试了才临时抱佛脚,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这么狼狈。同时,也对国家教委异常不满,为什么不推行寓教于乐式的人才培养方式,让大家都严肃活泼健康快乐地成长,非得逼着我们都不得不用自我填鸭式的学习方式完成高等教育的修炼,不仅让中国的大学教育少了无数个培养出国产爱因斯坦的机会,还让本有可能成为海明威第二的天才们就此埋没,真是教育的失败、民族的悲哀呀。呜呼唉哉,噫!噫!

  不过,奇怪的是,尽管每次考试前的复习都让我椎心刺骨的后悔,但一混过了这几天,我便又开始笃信四个月的神仙一星期的鬼这一至理名言,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而熬油点灯时的痛楚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也许这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民族劣根性的又一注解了吧!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了凤凰涅磐般的炼狱洗礼后,我们终于获得了重生,弟兄们的辛苦没有白费,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为此,我们在学期末捉襟见肘的财政危机下,仍然用带有自宫意味的壮烈集资出去喝了把老酒以示庆祝。而与此同时,从109那边也传来了利好消息:兄弟部队也大获全胜。看来真的是形势喜人呀!

  接下来的几天,可以用纸醉金迷来概括。考试已经全部结束,大家订的火车票又都是两三天以后的,中间的等待只能用狂欢来消磨,再加上我这种不用坐火车,随时可以坐长途汽车回家的也心怀鬼胎地主动留下来作陪,我们只能用歇斯底里的放纵来修复那黑色一周给我们幼小心灵造成的伤害了。针对这一现象,我记得当时大头斌曾坐在我们宿舍鸟哥的床上,望着后院里的那个常年不出水的喷泉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群魔乱舞!

  这场本来令人憎恨的考试结束了,但它也因为让本来刚刚认识还稍显生份的十四个人因为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迅速相互走近而变得可爱了起来。白天嗑瓜子聊天,晚上看通霄打牌,中间再一起去餐厅聚餐,成双配对、形影不离,枯燥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无限的活力,我们仿佛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而不是几天前才刚刚见了第一次面的初识。

  随着时光的飞逝,两天很快过去了。我们开始按着火车票上的日期和坐汽车回家的人的经济现状一个个排序并进行送别,颖是他们宿舍最后一个走的人,而大头斌回家前我从他身上盘剥来的200大元也足以让我再撑上两个礼拜。因此,当我连踢带踹地将马哥赶上回家的火车后,我便顺理成章地有了和颖独处的机会,虽然此时离她踏上归途的日子也只有两天一夜了。

  既然是联谊宿舍,而且我们又高一届,理所当然我就有照顾和帮助自己的小妹的义务,再加上鸟散兽奔的校园里冷冷清清的让人心里不安,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义不容辞地成了颖的护花使者。吃、喝、住、行、聊全程陪同,我忙碌且兴奋着,给颖买了火车上的干粮与饮料,又将她那大得惊人的行李一一打包好,收拾停当之后,我们又打了一下午牌,吃过晚饭,我便建议她去我们宿舍坐坐,因为我们楼里没回家的人更多一些,人气还稍旺一点。她欣然应允,我则心中窃喜。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是那么让人惬意。我给她讲我们系的轶闻趣事,讲我在学生会的英勇事迹与无限风光,像孔雀开屏般向她炫耀我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又一个伤疤,而她也像个懵懂的孩子般听得入了迷,时而用充满了钦佩与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时而纯真的脸上会心地露出了笑容,讲到惊险之处时还迫不急待地一个劲追问下文。那时候,我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声斯力竭地打着鸣,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是在唤醒世人,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在觊觎那只可爱的小母鸡。而通过谈话,我也逐渐了解到,这个可爱而柔弱的小女孩在刚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时,曾因为想家而成天以泪洗面,她眼中的世界仍是那么清新明静,她心中的友情是那么纯洁透明,而她理想中的未来又是那么美仑美奂。我突然觉得,摆在我面前的就是一粒闪着熠熠光芒的金子,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在这个钱权至上享乐为先的世道里,在这个连校园都不能免俗的时代里,她是那么的卓尔不凡,那么的超众出俗,像一朵在风雨中瑟缩的孱弱的荷花,飘摇得令人揪心,却又坚执得让人钦佩……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看着窗外黑阒阒的天,我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今天晚上别回你们宿舍了,咱们就在这儿呆着吧”

  “好啊,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聊过了,而且我一个人在宿舍呆着也怪害怕的。”一个令我意外却十分惊喜的回答。

  “那我去买点瓜子和点心,一会儿就关楼门,晚上饿了可没得吃了”说罢,我飞也似的奔出了门,一路哼着小调抱回了一堆零食。

  爱情是忘忧草更是兴奋剂,内心的激动让我一直与颖聊到了零晨四点仍浑然不觉。我们聊到了学校里光怪陆离的奇闻轶事、聊到马哥的豁达可爱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聊到她们的八人之家是何等温馨、聊到她那个我久已听闻却一直未曾去过的家乡是多么可爱,一直聊到桌上堆满了瓜子皮和各种零食的塑料包装袋。我教她玩打升级与争上游、她让我做各种小女生味道十足的测试题……。那个夜晚,我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给我的那种感觉是一种久已向往却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奇妙,我沉浸在这种一厢情愿的小幸福里全然忘了身处何地,直到她睡眼矇眬地向我表示困得不行了,我才看到此刻的时间已经到了零晨五点。于是赶快把我的床铺收拾一下,她倒也不介意我那如垃圾堆般杂乱的铺上是否舒适便和衣躺下訇然睡去,不知是否因为太疲惫了,她丝毫没有担心我这个刚刚认识几天的男生是否会对自身的安全形成潜在的威胁,我默默地享受着这份信任,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这张如娃娃般可爱的脸庞,憧憬着似乎一片光明的未来,直到也支持不住了才倒在旁边阿晖的铺上悠然入睡……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和颖携手走在柳巷的夜市上,我不停地给她买各种零食,而她则满脸洋溢着小女人的幸福,脑袋倚在我的肩膀上,时不时地还逗小狗似地动动这儿、挠挠那儿,一如小孩子般天真无邪。而沉浸在温馨中的我与她行走在柳巷熙熙攘攘的繁华里,就像在芳丛游历一般惬意自在,就连那满耳的喧闹也变成了鸟语花香。可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一场阵雨没有任何征兆的下了起来,黄豆大小的雨幕中,我飞奔向旁边的商场躲避,可是当我站定以后,再回头却突然发现颖已经不知去向,我脑中刹时一片空白,一下子失去了主张,抓狂般到处寻觅着,却再也看不到她那张娃娃脸……。我在遑急中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奔走中毫无目的地扳动着每一个和她稍有相似之处的背影。

  这在这时,我被人摇醒了。

  我睁眼一看,颖正在我面前木然不解地盯着我。

  “你喊我?”

  满头大汗的我一脸羞愧,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话,更不知怎样面对在梦中呼喊一个刚刚认识几天的女孩的名字,还被人家当场听见的尴尬。于是只好顾左右而言它。

  “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她看了一下表。

  “你早醒了?”我一面转移话题,一面祈祷着她别再继续追问刚才的问话。

  “噢,我也是刚醒。还以为你先醒了,在喊我起床呢”她满脸的通红,似乎此刻正为在一个男生面前睡了懒觉而不好意思。

  谢天谢地,我松了口气,在心里念念有词。总算躲过了尴尬的一问。

  “咱们一会儿吃饭去吧,我还真有点饿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我的脸盆和毛巾,从桶里给她倒了半盆水,又拿暖壶里的热水兑上,递到她的面前。

  “行,我也有点饿”,她接过的脸盆开始擦脸,动作是那么柔美。

  “你不洗吗?”,她奇怪地看着我。

  “洗,这就洗”,我诺诺应声,收回了盯在她脸上的目光,拿起鸟哥的毛巾和香皂去了水房。

  下午,我们又在学校周围转了一圈,回到她们宿舍继续玩牌,进女生楼时,那个长得像小猩猩的管理员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回敬了一个白眼。那时的山大还没有对出入女生楼的男生进行管制,因此我理直气壮,自然也不会把小猩猩放在眼中,不过我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小猩猩将会成为所有想进入七号女生楼的男生心中的一个隐痛,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很快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将近六点的时候,楠敲开了109宿舍的门。昨天颖跟我提过,楠是她的同学,她们在一个班上了六年中学,又一起考入了山大,不同的是颖学中文,而楠则选择了历史。楠来找颖是因为她们晚上要乘坐同一列火车回家,显然联谊宿舍的事颖曾经跟楠提过,介绍到我是联谊宿舍的朋友时,楠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惊讶,礼节性地冲我点点头便亲昵地抓着颖的胳膊开始摇晃,全然无视我的存在,又好像故意让我知道她们是一起流着鼻涕长大的发小。

  “颖,我们几点出发呀,我妈刚还给我打电话了,真想快点回去!”

  “八点四十的火车,提前半个小时检票,我们七点半走也来得及”,颖一把将楠按在了床沿上让她坐定。

  “那我们快吃饭去吧,我饿得不行了”,这小丫头不依不饶。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颖象疼爱一个任性的小孩般抚着楠的头发,同时招呼着我往外走。

  在三餐的饭桌上,我主动开始和楠搭话。这可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既是颖的同学又是闺中密友,现在又在一个学校还住在一个楼里,女生之间的窃窃私语其威力足以扼杀任何一个仰慕者的美好前程,就算不能讨得三分好感,我也不能得罪这位姑奶奶。好在身材瘦小、长相平平的楠性格却十分开朗,甚至有些开放,再加上本人自认虽然谈不上帅得惊人,也还差强人意不至让人生厌,因此,气氛也还算融洽,再加上我主动提出送她们俩上火车,而且替她搬东西,更让我的人气指数上升了数个百分点。

  等把她们俩那不异于一场小规模搬家的行李从出租车上搬到候车大厅里时,我已经浑身冒汗了,尽管当时已是严冬季节。看着黑压压的等候进站的人群,再看看眼前的一堆行李,我不由得头皮发紧,把这些个大包小包运上火车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灵机一动下,我赶快去买了三张快速通道的票提前进站,虽然四十五大元的不菲价格让我撕心裂肺的疼,但为了心仪的佳人,只好豁出去了。

  等一切都安顿好之后,火车启动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在站台上一直守候着,颖说了好几次让我先回学校,小心大冷天在外头站着着凉,我虽然心里为她的这份关心感动甜蜜着,却仍是不肯离去,直到目视着滚滚的车轮由缓至急地带着她向远方奔去,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向出站口走去。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我掏出了一张纸条,上面记着我乘颖不注意时向楠索要的电话号码,我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并为此产生了一个计划,楠的这个电话号码将在我下一步的计划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并州路上行人了了,车也没有几辆。103路公交车径直向坞城路的方向奔去,摇晃的车厢中,我正盘算着这个计划实施的细节,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雪,更是将昨晚那个似乎带有某种宿命寓意的梦忘得干干净净……

  第三章 春萌

  “兴县,兴县,有座,有座,马上就走”

  23座的依维柯已经挤满了40人,售票员还在疯狂地招徕乘客。偶尔又上来一两个人,看看车箱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吓得赶紧逃也似地离去了。只有几个民工打扮的人怯怯地探头向车内张望。

  “还能坐下吗?大哥”

  “上车吧,保证让你坐着回家。”售票员接过了民工手中的包,塞到了行李架上。

  看来他倒是真的不食言,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了几个马扎,见缝插针地在各种可能与不可能的地方试着进行摆放,直到将新上车的几位民工安顿好。

  “出发吧”,售票员环视了一下车厢内,实在是达到了承载的极限,又看看了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便招呼车子起动。

  机智地躲过路口交警的巡察,车子进入了东山高速。司机开始加大马力,依维柯在不堪重负的轰鸣声中,载着像包身工一样的我们驶向那个晋西北的小县城。

  我的家乡位于吕梁山脉的纵深处,紧临黄河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想象中的富饶,直到现在仍是靠救济度日的国家级贫困县。两横一纵不超过2公里的街道构成的县城是全县20余万老百姓心目中最繁华的中心所在,就在这个方圆不足4公里的地方,除了曾给我留下美好记忆的童年、养育我长大的父母与带给我欢乐的朋友们,好像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了。像全中国许许多多的贫困山区一样,这里也是一个惟有靠知识才能改变自身命运的地方。我常常设想如果没有考上大学,今天的我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我母亲在我高中时期为我所作的二手准备给出了答案:送我到汽车修理厂当学徒,技术成熟后,临街开个小门脸,当个穿黑大褂、满手油污的汽车医师。看看,命运是多么无情!艰苦卓绝的个人奋斗又是多么重要啊!

  经过八个多小时的颠跛,我那双已经麻木的双腿终于站在了这片再也熟悉不过的土地上,扶了扶肩上背着的简单行囊,我向家里走去。想象着突然看到我回来时母亲那惊喜的表情……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等我推开家门时,发现黄毛、飞人、耀子这几个高中时的死党已经围坐在地炉边守着暖烘烘的炭火端着我妈刚做好的小米稀饭大块朵颐了,一见我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便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坏笑,仿佛在为算准了我的归期而窃喜,同时暗自也庆幸每个假期例行无休的牌局又将开幕且生生不息了。

  与我在学校时的醉生梦死相呼应,几乎每个假期我都是与这几个疵货一起在酒桌与牌桌上度过的,再加上自从我上大学后母亲对我的事便再也不闻不问,即使一个星期夜不归宿也听之任之,更加助长了我放浪形骸的行为。旅馆、耀子老爸在县政府大楼里的办公室、还有黄毛家刚刚收拾好但尚未仍然搬进的新居便都成了我们的活动聚点。而在一次次醉生梦死的放荡中,我们几个的友谊也在突飞猛进地增长着……

  黄毛与我们家应该算是邻居,身为县电力局局长二公子的他本来应该是我们的老大哥,这一点从我和比他小3岁的妹妹同班三年的经历上便可以得到证实。但他从小学开始一直持续到高中的间歇性的留级或休学让他搭上了我们这趟世纪末的班车,这家伙虽然说话没谱且脸皮奇厚,但关键时刻还能够算得上是条汉子,因此我也一直把他当成哥们,不经意地就吸收到自己的朋友圈子里了。他的雅号源自于脑袋上长年稀疏的头发,零落不堪且枯黄并呈萎缩之势。宅心仁厚的我不忍心拿人的身理缺陷取笑,便叫他作Tiger(这是他的小名“老虎”的海外版本)。这家伙对我的家人以及我成长道路上的所有点滴无所不知,堪称我肚子里的蛔虫。有时候即使我不在,也能到我们宿舍里混吃混喝混住坦坦然然地过半月二十天,就差班里的点名簿把他的名字也加上了。更煽情的是,这家伙每次来看我不是买双新上市的李宁牌全皮运动鞋,就是送一套我心仪已久的柏杨的《中国人史纲》,每次都感动得我想给他当二奶。

  不过,除了我,他对别人可不是这么好。尤为突出的是他经常性地拿飞人的感情问题开玩笑,几乎快引起民族仇恨了。飞人其实应该叫非人,虽然也不是他的本名,但却是绰号的原意。因为他皮肤黝黑,并且是黑到了可以跟非洲土著居民相提并论的地步,因此,大家一开始便都叫他非洲人,但这个叫法太过笼统而且也不甚亲昵,于是又简化为非人。但他老人家自诩虽然皮肤黑点、个头差点,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而且五官摆放得也错落有致,绝对担得起英俊两字。因此便不厌其烦地象阿拉法特对待巴勒斯坦民族解放事业一样,将自己的正名事业孜孜不倦地坚持下去。经不起这种不屈不挠斗争精神的感染,我们终于将他的绰号改为飞人,谐音字省去了突然改名给我们用语习惯上带来的紊乱,而且也因这一个字的变动,整个名字的涵义突然就丰富灵动了起来,更奇妙的是也让他与篮坛名将乔丹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从心理暗示上削减了他在潜意识里对自己个头不高这一身理缺陷的不满。因此,便有了皆大欢喜的结局。飞人在我们离家上大学后仍然坚持复读了一年,此间,他似乎对某个女生有了好感,而那个女生错把彼飞人当此飞人,又仰慕他佼好的面容,便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长久注视下失去理性没有了主张,便稀里糊涂的从了他。这一切虽然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同样在坚持复读的Tiger却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并适时的在大家面前抖了出来,令飞人恼羞成怒。从此,两人便开始了漫无休止的口舌之争。

  与我在初中时的不堪相比,那时同班的耀子可谓是风云人物。学习始终位列三甲,每次当我逃课的时候,他绝对是在教室里正襟危坐,享受着老师欣赏的注视与女同学三月不尝肉味式的垂诞。这种优势一直延续到他以超过分数线100多分的成绩进入高中,而那时我正因为与分数线之间同样是100多分的差距而接受着母亲的训斥,当然,我是比分数线低100多分需走关系才能进入高中。但此后事情的发展则是充满了戏剧效果,豁然开悟的我,经过一个学期的奋起直追,很快成为高一年级的新宠,而耀子的学习成绩则是江河日下。这种乾坤大逆转的结果令所有熟识我俩的人惊诧不已,甚至疑心是某种灵异的东西在起作用。但我从耀子身上看到了我初中时那种山东晌马式的豪侠之气,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感,由此就有了我们异于他人的友情。不过额头高阔、发型帅气的耀子最令我钦佩的是,他在面对如此大的心理反差时仍然坦然自在、我行我素,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该过的日子。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时的耀子好象对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抓紧一切机会进行着各种尝试并和我们交流心得体会,最让我震惊的是,这家伙在某次原本应该是以金钱交易为根本的性体验中不但没有破费,而且事后还得到了一条合体的毛料裤子。此事传出后,引得圈内朋友变色动容,当时我们为此还给他起过一个爱神的雅号,个中既有做爱之神的含义,也有对其出神入化之举的艳羡。

  三个家伙风卷残云般将碗里的饭吃了个一干二净,还不待饥肠辘辘的我再吃一碗,就生拉硬拽地将我劫持出门,开始了无止无休的牌局,很快我们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直到两天以后的下午,从东北学校里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东子加入战局,他们才想起来替我俩接风。而这两天里,我们每顿饭都是东蹭西磨,在朋友和同学家里将就。

  和他们几个一样,东子也是我的死党之一,他老爸是我们县法院的副院长,七大姑八大姨散步在省里各个经济发展排名前列的地区担任要职,而且在省城也有不少关系。因此,虽然我们俩高考分数相去无多,结果却大相径庭,我报考的学校被人一挤再挤,最好只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他却上了东北冰城那所有名的工科大学,而且是热门的计算机专业。惟一让我感到平衡的是,这家伙颇有自残意味地找了个长相不堪入目的女友,给当时尚在独吟单身情歌的我留下了翻身的余地。

  东子的老爸在县里是数得上的风云人物,自然这家伙下饭馆的机会就比我们多得多,县城里哪家饭馆饭菜质量如何,这家伙自然也是了然于胸。因此,当晚华灯初上的时节,在他的建议之下,我们便将接风的地点定到了生意兴隆的兴贸餐厅。

  因为东子得先去奶奶家报到,所以我们几个便先行一步,坐在订好的单间里,茶过三巡,仍不见东子的影子出现。肚子已经是咕咕作响的我实在打熬不住,便和Tiger到服务台联系东子。打完传呼后我俩便一边闲聊一边等待回机。突然,发现服务台后有个一身白衣的清秀女孩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由得一愣,正自纳闷是何道理,她却先开口了。

  “你是山大的学生?”

  我这才发现,这个女孩的声音竟然这么好听。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确实非常纳闷,我确认不仅我的同学与朋友中没有这样一个人,而且他们的直系与旁系亲属中也绝对不存在。

  “我听你们俩说话半天了,这位黄头发的大叔说了好几次你们山大长你们山大短的,所以你肯定就是山大的学生了。我说得对吗?”

  “没错,你还挺聪明的。”

  我一边说,一边冲Tiger翻了个白眼,一方面是提请他注意对方所用的“大叔”这个称呼,一方面埋怨他婆婆妈妈暴露身份,万一真要干点什么坏事,这还不是给人留下线索。这家伙不知道是没看到我对他的挑衅和不满还是故意逃避,竟然蹓达到一边去了。

  “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水灵,可惜年纪太小,还是个毛孩子”,我一边心里暗忖,一边胡乱与她搭讪着。

  简短的对话中,我知道了这家酒店就是小姑娘家开的,她是省城一所中专的学生,放假回家帮着张罗张罗生意。她说她一直向往着大学生活,却可惜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好,没能实现这个梦想,因此看到我们就格外的亲切。我也只好用条条大路通罗马之类的话敷衍着。

  我们东一榔头西一棒棰、不着边际地交谈着。这时,东子气喘吁吁地到了,一边解释着迟到的原因,一边将我们俩拉进了包间,于是我们的谈话也到此为止。

  一方面是大家久未见面,一方面也是因为确实饿得够怆,桌上的菜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要本没注意味道如何。当然,杯中酒也未闲着,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干掉了两瓶白酒,六瓶啤酒。本就不胜酒力的我早已经吃不消,用迷茫的眼神看着飞人,说了句“我上个厕所”,便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不料,不动还好,这一动唤,让本就已经不好受的胃里一下子翻腾开来,还没走到厕所,我便哇哇狂吐,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从嘴里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直到没得可吐,把胃里的酸水都倒得一干二净,这才作罢。我浑身无力地倚在楼梯扶手上,擦了一把汗。

  “我的妈呀!难受死我了”,我不由得自言自语。

  “给,擦擦吧”,我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接上了,把我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小女孩。

  我点点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鼻中。

  “你不能喝酒,还是少喝一点吧。小心把身体喝坏了”,她柔柔地说道。

  说实话,长这么大,除了我妈和我姐外,还没有一个女人对我如此关心过。当时,我差点感动得晕倒在她怀里。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冲她笑笑,不再言语,向包间走去。

  “我叫白灵”,背后传来柔柔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径直回到包间,一头趴在桌上不再动作。

  那几个家伙个个都是海量,都属于1斤刚好,2斤不倒的主儿。这场老酒直喝得昏天黑地,饭馆都要打烊了,这才收拾残局,把已经春眠不觉晓的我拉起来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白灵还在那儿站着,幽幽地看着我,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怨毒,把我盯得心里发毛。

  “我陪你走走吧,醒醒酒”,她开口了。

  “去吧,美酒佳人,叫人羡慕哪”,不待我说话,那几个家伙便一把将我推了出去,然后又一窝蜂轰笑着向西走去。我知道,他们是去东子家玩牌了。

  稀里糊涂中,我和她开始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她一问,我一答,我浑浑噩噩而又木讷少言的状态显然让她很不满意,走着走着竟然一把挽住了我的胳膊。吓得我连看左右有没有人注意,但显然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由得心里发紧,这要是碰上个巡夜的民警,说不清道不明的,还不把我给治安了。想到这儿,不敢怠慢,赶紧想办法脱身。

  “太晚了,我们回家吧,再晚了我就进不了家门了”,其实我是想快点到东子家玩牌。

  看得出来,她有些不太愿意,但显然又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拖延,因此迟迟未予以回应。

  “你家住哪儿?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我有些心软了,而且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让她一个人回家确实也不安全。

  看来,她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向她家的方向走去。在这个巴掌大的县城里,不管是从东头走到西头还是从南头走到北头,都在步行二十分钟的范围之内。因此,没多久便来到她家门口,眼看着马上就能摆脱这个莫名其妙杀出来的程咬金,我不由得又开始兴奋了起来,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噼呖啪啦的打牌声。可是,她却没有进家门的意思。

  “你会给我打电话吗?”,她两眼直直的瞪着,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会的,下次去我们一定提前打电话订座。”,我答非所问。

  她开始鼓起了嘴,我则无意识地四顾着。

  “你有女朋友吗?”,看来,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有,我们感情很好”,我试图让她死心。

  突然,她一个猛子扎到了我怀里,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连忙触电似地向一边蹦去。现在的小女生呀,真是太离谱了,这才哪儿跟哪儿呀!真是敢爱敢恨。

  “我真的很喜欢你,咱们做个朋友好吗?哪怕是普通朋友也行。”她不依不饶。

  “行,行行,你冷静点。我同意,但是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家好吗?”说着,我把她推进了大门,然后逃也似地离开。

  当我惊魂未定地敲开东子家的大门后,那几个家伙正玩得热火朝天。看到我进来,便开始群起而哄之。

  “你小子今天是运交桃花啊”,东子率先发难。

  “怎么样,搞什么小动作了?”,耀子总是喜欢直奔主题,而且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向来都是单刀直入。

  “搞你个头”,我恶狠狠地向耀子吼道。

  “小姑娘长相、身材都不错,能玩就玩玩嘛,何必那么认真”,黄毛一本正经的说道。

  “哥们儿,那可是17岁的幼女啊,你可别把我往火坑里推。咱们这县城,屁大点地方,要是坐下来论,不出三分钟,说不定他爷爷跟你爷爷还是叔表亲呢,就算不是,你说父辈们谁不认识谁呀!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事儿咱不能干。话又说回来,现在这女孩,心里想什么你根本猜不透。你倒是想玩玩算了,人家怎么合计的,你哪儿知道?到最后谁玩谁还不一定呢!不是摇人,咱就别晃那根筯了”,我倒豆子般据理力争。

  其实,我心里清楚,今晚上演的这场一见钟情加热烈表白的闹剧,皆起源于一个情窦初开、受琼瑶阿姨毒害甚深的小女孩对爱情的向往与追求。在她们这个年龄女孩子的心目中,大学是个注定要绽放出绚烂青春花朵的地方,尤其是当自己不能亲身去体验的时候,这种向往更是畸化为一种带有祭奠意味的自我牺牲精神,这个寄托着她不可企及梦想的载体放射出虚无的光环,能够轻易地将激情与奉献点燃。机缘巧合下,我适时出现在她这种纷至沓来的虚幻梦境中,所谓的天之骄子身份正好又带上了那种她梦寐以求的玄光,加上在Tiger那副充满了岁月褶皱而显得老态龙钟的面孔与稀疏黄发的衬托下,我似乎也有了点白马王子的味道,于是便难免要头脑发涨、不顾一切地主动献身了。所以说,这完全是一种不成熟的非理性冲动,它注定难以发展成为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而我的成熟,便体现在面对这种不成熟时的冷静上。

  或许是我的一番话真的很有说服力,或许是他们原本就把它当作一个玩笑,总之不再有人争论,而这件事也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而我再也无心打牌,便不去搅他们四个的局,一头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尝试着入睡。东子家的录音机里正放着那首《我是一只小小鸟》,听着赵传充满磁性的声音,我突然又想起了颖。“明天该给她打电话了”,我喃喃道……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因为惦着要给颖打电话,我也无心吃饭,便匆匆来到邮局的电话亭,不知怎么回事,手竟然有些发抖,拿着IC卡插了三次才放对位置。按完电话号码后,听着里面开始传出拨号音,我突然紧张起来。

  “喂,您好!”,电话那端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可能是她的妈妈。

  “喂,,,,颖在吗?”,我不由得有些迟疑。

  “您是哪位?”,声音中好像带着几分警惕。

  “我是她同学”,我生怕她再继续追问下去。

  “噢,她在。您稍等一下”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短短的几句对话,竟然让我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往自己心仪的女孩家打电话,竟会这么具有挑战性,好在,那个熟悉的声音很快就从话筒那端传来。

  “谁呀!”

  “是我,小雷”

  “啊!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她显然有些意外。

  “怎么,不欢迎啊!分开好几天了,我有些想你了,便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我说的很露骨。

  “噢……”,不置可否的回答,让我摸不清她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她妈妈在旁边吧!我自我安慰着。

  接下来的谈话,似乎逐渐轻松,我们将回家后这几天各自的生活互通讯息,她向我诉苦连着看望亲朋不堪劳顿,我则抱怨纸醉金迷、黑白颠倒的生活身心憔悴。电话中的她,一如我们独处时的爽朗雍容,谈笑中牵扯着我的神经。

  接着,我又拨通了楠的电话,她似乎颇感意外,在电话中对我能送她上火车一再表示了感谢。简单的客套与寒喧几句后,我挂上了电话。这时,我对自己的那个计划又增加了几分信心,不免在心中跃跃欲试了起来。

  北方的冬天虽然温暖,可北风刮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打在脸上象刀子般锋利,这两天我一直没有出去疯,在家陪着老妈聊聊天,要不就趴在床上戴着耳机学唱周华健的那首《风雨无阻》,难得那几个家伙不来骚扰,我独自享受着这份和睦与宁静,倒也自得其乐。这期间,白灵曾来找过我一次,好像是我有个初中同学的弟弟曾与她同班过,不知怎么竟然让她给挖掘出了这种联系,左找右找竟然找到我们家里来了,所幸当时我去大姐家拿冻豆腐没在家。于是她给我留了个纸条,上面让着她的联系电话。虽然我钦佩她的执著与痴情,但为了避免纠缠过多给双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和她联系。让我略感安慰的是,她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也许,是忙着帮家里准备年货了吧!因为,很快,春节就要来了。

  兴县的春节充满了北方特色,家家户户都要准备一大堆炸肉丸子、鸡块、豆腐等熟食品,留着正月里待客用。节前的一两天更是忙碌,不仅要把家里所有的被褥、衣服清洗一遍,有时间还要把屋子也粉刷一新,年三十还要写队联、挂灯笼、搭旺火、上祖坟,所有的人都在风尘仆仆中带着几分兴奋与喜悦,希望用丰盛的年夜饭庆祝一年来的收获,同时也寄托对来年更上层楼的渴望。

  当时的我,看着这些忙碌的人们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因为虎年的腊月二十九,也就是阳历1999年的2月14日情人节这一天,就是我那个酝酿已久的计划实施的时刻。在这一天,颖将会收到一束火红的玫瑰,一件精美的情人节礼物,同时还有我通过电波发送的热烈表白。这一切,都是在楠的帮助下,我精心策划的爱情宣言。

  漫长的等待后,夙夜未眠的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的来临。

  估摸着代表我爱情宣言的玫瑰与礼物差不多到了颖的手上,我便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虽然在学校独处时我不加遮掩的举动和之前几次通话露骨的言语中,颖应该对我的意图有所察觉,但显然她还是没有预料到这么快,我便会有如此张狂且大胆热烈的表白,因此电话中的她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收到了”

  “还有玫瑰花?”

  “嗯……”

  “你愿意接受吗?”

  “再说吧,你最近怎么样?”

  虽然我热情高涨、激动万分,但电话那头的颖却似乎不温不火,对我的问话还有些含糊其辞。也许是她的父母就在身边,有些话不好太明确地回答吧,想到这里,我也就知趣地开始没话找话地聊起一些不太敏感的话题来,气氛也逐渐轻松起来。

  打完电话,我就象刚刚打完一场伏击战,虽然还没看到大获全胜的喜人战果,但似乎一切也在按照事先的战略步曙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此,也是激动异常。我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开学后,我与颖牵着手在校园里漫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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