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小说】《死亡预期》第二章……危险信号（上）

　　第二章 危险信号

　　三

　　清晨5点钟，莲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楼，三楼早已经亮起了灯。刑警队备勤室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张上下床，床铺统一覆盖着印有“莲川市公安局”标志的床单。这是刚刚上任公安局长刘秉忠给刑警大队的见面礼，将原来富有寒色调的床单替换。当然，全局后勤保障在多方面进行了更新和补充。床单一尘不染，散发着淡蓝色的清香。刚刚折叠起来的床被上面，规整地放置着一顶带礼花的警帽。地面上银白色的大理石在灯光的闪耀下闪闪发亮，发出并不刺眼的暖色调光。每张上下床的旁边墙角下都放置一个双扇开玻璃门铁柜，高度超过了人的头部。每个人分得一个铁柜，放置警用物品和个人用品。每个人床底下都分得一个床头柜和两层放鞋的铁架栏，可以放置一些零碎的物品，比如洗漱、鞋袜等用品。整个备勤室充满了整洁、温馨的氛围。

　　孙大伟和郑轶帅刚刚起床，正在准备出警的警用装备，他们要充分考虑“危险加一”原则，带上必要的处置装备，以免临阵缺“器”。他们昨天接到莲川市公安局局党委委员、刑警大队大队长李英豪的警令：说是最近两天莲川市职教中心，常有校外女流氓拉拢学校内经不起金钱和性诱惑的未知女学生，从事集体卖淫活动。她们的做法是，校外女流氓在一些社会混混的撑腰下，吸引学校内经常翘课的女学生，带着他们出去兜风、K歌、看电影、逛商场，经过一段时间“培训”，使这些翘课女学生讨厌上课、购物攀比。有时，为了让他们学坏，不惜采取观看色情片、讲黄段子、灌酒、强暴、吸毒等恶劣手段。这样，校内女学生和校外女流氓勾结，拉拢那些对“学坏”感兴趣，追赶时髦，亦或是迫切需要钱的女学生从事卖淫活动。当然也考虑了这些女学生的姿色。她们的服务对象一般是成年人。这些有需要的成年人一般都是女流氓的老熟客。她们也要为这些女学生安全着想，一般不会接受陌生客户。在女流氓的安排下，这些成年人赶着早晨开车来到学校门口等候，并在汽车发动机盖上放置一瓶矿泉水、冰红茶或者红牛。三种饮料代表三种不同价格的嫖资。到了早上七八点，就会有翘课的女学生走到成年人车前来。倘若她对这个成年人感兴趣，就会拿起饮料打开喝一口，上了这个成年人的车。这就代表着一次性交易协议的达成。

　　李英豪大队长将这项任务交给大伟和小郑去完成。一方面是由于这二人年轻，富有朝气，更容易接近那些在校学生；倘若换成比较生猛一点刑警大叔，会引起学校师生异样的眼光，可能会影响抓捕。另一方面，考虑到为公安局培养后备力量，锻炼年轻人冲到一线作战，而他二人尚未结婚，个人时间相对多一些，待抓捕归队，后续还有很多手续需要人手和大量时间来完成。

　　李大队长交给他俩的任务就是要在今天早上上班点之前，将蛰伏在职教中心的女流氓俞某、蔡某、蒋某以及那几个混混超宝、二B、老刁虫等一干人一举拿下，抓个现行。待事成后，公安局通过这个案件在职教中心开展一次“谨防校外社会混混勾结女学生从事卖淫活动”的法制宣传教育活动。为了配合行动，抽调二中队中队长朱华，民警庄立松、陈鹤翔、于强，三中队中队长刘利军、民警张鹏飞，交巡警女子特勤大队的牛媛、杜建明、宋建明、刘波、张亚宾、张潇等女民警配合秘密抓捕。待控制后，倘若还需要警力的话，李队长已经申请阚子夫副局长，调取在街面上巡逻的巡特警大队进行支援。这次行动统一由孙大伟中队长指挥。

　　“大哥，李队长给的任务太赶了，这会不会耽误电视台今天来做的节目？”小郑关切地问，作为警队的年轻人，能够上电视露个脸，那会是莫大的荣幸。这次电视台来采访，小郑做了十分的准备，又是理发，又是练普通话，提前做了好几天的功课。

　　“不会的，一早上的事，”大伟一边系着纽扣一边对身后整理单警装备的小郑说：“小郑，等一会记得去仓库带一些头套。”

　　“好的，大哥。”小郑呼应着，但他转念一想，又不是去抓杀人犯，要头套做什么用，就问道：“大哥……你是说要用头套吗？”

　　看着小郑一脸疑惑的表情，大伟给他解释道：“这次抓捕牵涉到学校内被骗从事卖淫活动的女学生，有的还是未成年，抓捕后给他们戴上头套，防止社会上那些习惯看热闹的群众乱拍视频，发到网上，这不就毁了这些女学生的名誉了吗？”

　　“谁叫他们卖淫呢？该！”小郑心里骂道。不过想想这些年少轻狂的女学生，感觉挺惋惜的，为了追求“学坏”后成为时髦的形象，为了那么一点所谓人缘广的面子，为了满足自己一点攀比富贵的心理，甘愿出卖肉体去换取金钱。他的年轻稚嫩帅气的面孔下，装着很多不解，“大哥，难道她们就不担心将来嫁人时，被翻出这些不干净的老底来？难道她们就不担心她们的父母知道这种行为吗？”

　　“敢做这种事的女生，一般都是家庭有问题的，比如父母离异、父母亲一方有出轨，亦或是父母家庭中因经济水平、文化程度偏低，致使从小没有给足她们各种关爱。他们就会……就会，”大伟使劲地扣着单警装备的铁夹子腰带，腰带收得有点发紧。腰带上带着手铐、催泪喷射器、手电筒和警棍，虽然着便衣，装备是不能少的了。他憋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经受不住社会的诱惑，一顿初识朋友邀请的晚餐，一次疯狂的KTV，一次癫狂的摩托车飙车，……这些都被视为一种爽快，一种刺激，很受现在青少年的欢迎。”

　　“是呀，现在的中学生，真是不要脸，一群男的追她，她还感到很荣耀，要是没有人追她，她反而不适应。男生请她吃几顿饭，唱几次歌，就会乖乖地把身体奉献出去。有的还玩‘7+1’，七个好哥们同睡一个女的。哎，理解不了。”小郑板着脸，有些生气地说道，“看抖音上，有一个14岁的小姑娘竟然对着一个大她几岁的外地男生说‘我想你了……’，真不害臊，什么都敢说。”

　　“说不定，这个小姑娘前脚说着，后脚就跟家里父母玩失踪，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外地会男友去了。”

　　“没准，最近这段时间就没有看见她玩抖音，神秘‘消失’了！他父母又要到刑警队哭哭啼啼的了……”

　　“嘿嘿……咱们上车吧。打开对讲机！”大伟招呼着下了楼，临走时忘了关灯，刚刚倒好的开水还没有来得及喝。小郑拿上汽车钥匙也跟着下了楼。其他中队和女子特勤中队民警也正好到达刑警大队楼下。大伟给大家分配了任务，大意是每个中队配备两名女警察，便于抓捕女嫌疑人时上手快。

　　夜色蒙蒙，东方的启明星显得格外明亮，可仍然没有发白的迹象。清晨的街道安安静静，来往行驶的车辆屈指可数。车程自然也快了许多。特别是老城区海北路南路，街道狭窄、学校集中、胡同小巷遍布，若是搁在上下班高峰期，堵得过不来过不去。早晨就是好，基本没什么行人。不到十分钟，大伟他们到达指定位置。为增加隐蔽度，大伟和小郑一组将车停放在职教中心西侧的加油站附近，将加油站的便利店作为掩体，那里是距离学校大门最近、交通最便利、隐藏最隐蔽的去处，他们的任务就是直接抓捕女流氓和参与卖淫的女学生。交巡警女子特勤大队与一中队靠近。她们中有人负责采集图片视频资料，以后作为宣传报道用。二中队朱华、庄立松等人则守候在职教中心天桥对面的小巷中，防止社会上的混混过来捣乱。三中队刘利军、张鹏飞等人则在职教中心的另一侧即东侧警戒，他们的位置距离一中队和二中队都比较适中，他们的任务就是增援一中队和二中队。

　　安排妥当，大伟看了看表：“6:30”。

　　他寻思早上7点04分日出，7点半差不多就该嫌疑人粉墨登场了。因为到了八点就是学生们上课的时间了。如果那时候还不翘课，就会被学校的督查在宿舍查到，这是那些学生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当然也有个别学生会在校外租房，或和她们小鲜肉男友同居。不论哪种情况，该出现的时候，他们都会在学校门口出现。

　　三个中队通过对讲机将具体的抓捕细节做了沟通。

　　果然，到了七点钟，当黎明的曙光将东方深蓝色天空涂染得发了白时，人们正在心潮澎湃地迎接着新一天红日喷薄欲出时，莲川市职教中心学校门口开始了一天的热闹、繁华。兜售煎饼、菜贝子、灌饼的小摊小贩们早已经开了张。陆陆续续地从各条路四面八方地涌进学校许多学生。那些开着车等待泡妞的成年人也都来到了学校门口附近的路边，将矿泉水瓶摆放在了汽车发动机盖上。还有一些放风的社会混混三三俩俩地带着连衣帽猫着腰跑到了职教中心天桥另一侧的墙角下，观望着学校门口的一举一动。没过多久，三个衣着迥异、穿着不男不女的女的出现在了校门口，从她们的着装打扮和言谈举止来看，既不像学校的教职工人员更不像学生。他们开始接打电话，像是在联络什么人。不到几分钟功夫，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学生走出了校门，不约而同地向那三个女的那边走了过去，并打起了招呼。随后，她们前往放置矿泉水瓶的车辆前开始接活。一切都好像安排好了一样，该到场的人物都先后到场。

　　我们的人出动了，一中队、三中队、女子特勤队，他们三三两两地接近那些穿着比较华丽的女学生和那三个牵线的女的。其中专门安排三个民警去控制那三个汽车发动机盖上放置矿泉水瓶的成年男人，亮明身份后立刻没收车钥匙，等待下一步处理。

　　在带离的时候，嫌疑人俞某突然蹲到地上，大喊大叫：“你们干什么抓我，放开我！”俞某干脆坐在了地上，用脚踹抓她的两个女警察。她的叫声引来了别人的围观。很快人们就知道这起抓捕事件的原因了，群众中有眼亮的人甚至认出了俞某等人就是给女学生拉皮条的“老鸨”。这样，类似“鸡头”“皮条客”等称呼悄悄地从群众中传出来。为避免更大的麻烦，办案民警连拖带拽将俞某带上车。上了车，俞某反而消停了许多。总计9人，俞某等3人，女学生3人，嫖客3人。

　　二中队走进墙角下那几个混混中，采取软带离的方式，即不发生暴力的方式，很快将那几个社会混混控制了，没收了他们的通讯工具。在带向车中时，跟在最后面的戴墨镜的长头发瘦子挣脱了警察的控制，撒腿就跑，钻进了轱辘街的胡同中，没了踪迹。二中队办案民警陈鹤翔紧追其后，追到胡同口停了下来。那些密密麻麻的胡同小巷，令他感到头疼。他插着兜回到了车内。考虑到人手的紧缺，倘若再去胡同中继续追踪，势必要消耗掉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待所有人都上了车，大伟拿出手机翻看着李队的留言：“情况怎么样？”

　　“哥，顺利结束。混混有一个戴墨镜的瘦子逃掉了，跑进了轱辘街胡同。”大伟将信息发给正在等待结果的李大队长。

　　“队里人手紧张，见好就收吧！”李大队秒回信息，安慰大伟道。

　　“好。”大伟打开对讲机温和地喊道：“弟兄们，收队了。”五辆车很快驶离了职教中心门口，那里又恢复正常的秩序。五成学生都是赶着八点半的时间点来上课，此时他们大扎堆涌进了学校。

　　职教中心院中的国旗伴随着微风轻轻地在空中飘扬起来……铃声音乐响起，开始上课了，教师们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教室。

　　这天早晨，大伟带队到职教中心扫黄，同样，莲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领导也正在准备接待着莲川市电视台的到访。今天是刑警大队预约电视台前来做侦破贩卖枪支案征战纪实宣传节目的日子。

　　老晁是电视台负责摄像工作的老员工，年岁较大，晚上觉比较少，一大早醒来，无所事事，早早地约了李英豪大队长。胡雅婷、马莉娜两位年轻小将，正是贪睡的年纪，早睡早起对她俩来说有点难以实现。

　　胡雅婷的父母也住在莲川市，但她却不愿意和父母一起住。这源于她从小的家庭氛围和家庭教育。他们家有着浓重的重男轻女倾向。胡雅婷的父母对胡雅峰的偏爱，对胡雅婷的冷淡，让她不想过多地回家。每次一想起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母亲板着脸的表情，伸手向她要钱时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吃饭时将大块的肉放到弟弟碗中的情形，而对她却不理不问。这些一件件小事叠加起来，造成她与家庭分裂越来越严重。当年，她放弃了到北京读硕士研究生的机会，或多或少也因为家庭不支持的原因。所以，回到莲川市电视台工作后，她就直接在外边住，一来安静、二来省心。这样时不时地将钱打回家，她父母见得钱多了，而又不用操心她的各种事，倒也心安理得，两下安稳了许多。

　　自从第一段婚姻草草结束后，楼房判归了胡雅婷，可她并不喜欢住到那里。另外在一户高档小区里租了一套带有电梯的小居室，买了一些欧式家具。这就过起了小资的情调。

　　她和乔冠男虽然已经举办了结婚典礼的宴席，也就等于向亲朋好友公布了结婚的事实，但她却没有做好直接搬进去，与乔冠男同居的准备。胡雅婷让他给自己几天时间，忙过这一阵子就搬过去。乔冠男到也比较开明，在这一点上并不强人所难。

　　她租住的房子一室一厅格局。卧室连着阳台，位于东南侧；厨房和餐厅一体，位于西北侧；卫生间和洗澡间一体，位于东北侧；大大的客厅位于西南侧。随便哪一间都比较宽敞，因而总体面积并不小，还有一个较宽敞、采光较好的阳台。

　　一如她在单位，就连家中也摆放着许多极难养活的盆花，比如文竹、君子兰之类。她并不是非要挑选这些难养的花卉进行栽培，实在是她自己对这几种花有着特殊的偏爱。每天早起，她都要看着阳台上这些盆景起床，下班回到家中首先想到的也是盆景。可以说，这些花朵已经成为了她孤独生命旅程中不可或缺的温柔伴侣。那些花散发出来的花语也只有他才能体会得到、想象得出。除了花，在其他方面，还真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总体上除了工作细而又细外，其他的都跟马大哈一般，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左眼睛进右眼睛出，心宽脑大不记事。这与具有同样性格的马莉娜简直是天生一对。

　　胡雅婷迎记着今天的采访活动，害怕睡过了，定了两个闹钟。早晨六点钟，就响了一次。她坐起来，睡眼惺忪，披头散发，睡衣凌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向后一倒，又在席梦思床垫上睡着了。宽大的席梦思床很容易让人懒床。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在一个小河潺潺的山间谷地之处，巍峨耸立的高山如同一张屏障，将来自西北方面的寒风遮挡起来，促使在这山间形成了淡定宁静的氛围。绿树成排，野草丛生，好像正是现在这个春天的季节。从远远地山脊上趟流下来一股柔柔的清泉，弯弯转转，到达山脚下变成了潺潺的小河流水。小河流的旁边放置两间古老神话的木屋，冒着轻轻的炊烟。在这片幽静的区域，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踏青。只见她穿着漂亮的银白色婚纱，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沿着小河水道闲逛，阳光灿烂的笑容，婀娜多姿的身影，与此地闲情逸致极为搭配。在她的耳畔，从天空中传来古朴深厚的仙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何方？”突然又唱了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经过她的木屋，都会留恋地张望……”突然，远远地在山谷森林最隐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靛蓝色的晚礼服，俊采星驰的步伐，向着这一方飞奔过来。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略带清卷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俊俏的面孔散发着迷人的微笑。他的手中拿着一支刚采摘的鲜花，在距离胡雅婷只有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两双眼睛犹如干柴烈火一般对撞到了一起。他们慢慢地走近了对方，最后停了下来。她们慢慢地呼吸着对方身体上的气息，看着对方，傻傻地笑。乔冠男抬手将花插入胡雅婷的头发中，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两只眼睛痴痴地看着对方，轻轻地感受着胡雅婷微微颤动着的胸部。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他们的嘴向对方靠去……突然，乔冠男嘴角一高一低，发出一阵坏坏的笑容，眼前一片发白，什么也没有了。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胡雅婷腾地从床上打了一个趔趄，感觉有些落枕，大脑突然清醒，身体却动不得。她使劲睁开眼，发现梦境化为乌有，眼前是透过窗户看到日出前深蓝色调的黎明曙光。

　　时间已经是6点55分了，马莉娜打来的电话。

　　“冤家呀！”胡雅婷一边埋怨马莉娜电话来的不是时候，一边装作哭泣的样子接起了电话：“呢呢喃喃……，讨厌鬼，打扰我的春梦！”

　　昨天胡雅婷就告诉马莉娜定两个闹钟的事。马莉娜故意提前订了个闹钟，就是要惊吓一下她。没曾想，吓是没吓着了，却惊了人家的好梦。“呀哈嘿嘿……，又梦见你的大男朋友啦？难道你们俩正在那个……哈哈……”马莉娜半躺在卧室内一张宽敞的大床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她卧室的阳台位置，放置着鸭掌树、虎皮兰、橡皮树、散尾竹等长势高、不用过多打理的花种。在阳台的窗台上，放置着一盆圆箍隆咚的元宝树，长得奇高奇大，那密密麻麻的叶子就像是一个个挂在树上的元宝。即使从外边的院子里也能够远远地看清楚它的模样。这些盆景装饰了她的卧室。每到早晨，一缕缕晨光透过花的叶子缝隙飘到大床上，令人在花的幽香气息中缓缓醒来，睡得一夜清闲与满足。她不善于打理花草，而这些高大的树花，不用怎么打理就能长得超级好，正迎合了她的口味。

　　“去你的……再胡说，掌嘴，”胡雅婷一阵坏笑的表情，不知道这是生气还是高兴。她心里希望这样，嘴上却做出不饶人的姿态，“你这个小浪蹄子，我早定了起7点的闹钟，你故意提前五分钟戏弄我，坏了我的春秋大梦？”

　　“要是把你的春秋大梦转移给我那该多好呀！我也想做一做嘿嘿！”

　　“做那些梦干嘛，你以为我是神仙呀，还把梦转移给你，给你托梦吧？小不正经的。”

　　“哎呀，我哪敢呢，婷婷姐，人家是关心你嘛，怕耽误了你的前程，误了今天的采访嘛！”马莉娜显得极其委屈，极力地解释，“不过，姐姐今天做了什么梦啦，是不是和乔先生巫山云雨啦？”

　　“哎呀，难得你关心我一下，不过……”胡雅婷收起了微笑，向马莉娜说起了刚刚做着的梦：“刚刚的那个梦却很令人奇怪的，我跟他出现在了一个山谷中，穿着婚纱，就在我们即将kiss的时候，突然化为乌有。这时恰好你的电话打了过来。你说这是巧合吗？”

　　“呀，您老这是要怪我吗？是我坏了你调戏乔先生的大好机会呀，哈哈哈……”

　　“小浪蹄子，你再调侃我。小心今天我给你介绍个警察男朋友。”

　　“你有吗，你又不认识他们？”

　　“今天去采访，不就认识了。呵呵，等着吧啊。”

　　“我才不要呢，警察多危险，又不顾家，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有时候缘分就是那么奇怪，你说不要，反而最终就是你的了。”

　　“就是不要嘛！”马莉娜极力地辩解着，但是她的心里确实很高兴的样子。

　　“哈哈。那个由不得你，那是一种缘分……”胡雅婷严肃地说，“唉，说正经的，我今天做的梦真有点……让人……特别是他那最后奇怪的一笑……实在是……”

　　“让人神魂颠倒，让人为所欲为，让人饥渴难耐……让……”因为是电话里边的悄悄话，马莉娜显得无所顾忌，天南海北啥也敢说。

　　“什么呀，我只是感觉怪怪的，我们穿着婚纱，难道是要在那种到处都是山的偏僻地方举行什么重要仪式吗？”

　　“姐姐呀，那仅仅是一场梦，不要当真，把握住当下最重要。”马莉娜感觉她的想法跑偏了，虽然她不懂得梦中之事，但也应该极力地将她拉回现实中，不要太相信梦中的预兆。

　　“嗯嗯。”

　　“起床吧，一会见。”

　　“好的，等着我过去接你。”胡雅婷撂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换了睡衣。来到厨房，煎了两个鸡蛋，切了半个西红柿夹在面包片中间，还热了一个特仑苏牛奶。吃完后，她拎起包轻轻地甩了门，开上她的“红桑”，拐了两个弯，开出小区，上了公路……

　　此时，她看看表已经八点整。她记着公安局是早上八点上班，很多人为了省事，早饭要在单位食堂吃，一般都得八点二十才能到办公室，然后打扫一下办公室，打点开水，这就得八点半了。这些都是公安局的老杜对她俩说的。

　　她去接了马莉娜，赶着八点半到了莲川市公安局。局大门口放置一对石狮子，从大门里边出来的方向来看，左雌右雄。左边的狮子张着嘴，嘴里放着一个石球，代表着与民同乐，服务群众；右边的狮子闭着嘴，嘴里仍然含着一个石球，这代表公安是法律的维护者和执行者的形象。

　　局大门口的电子显示屏栏杆只对可以识别的本单位的车辆升杆。看见陌生车辆进入不识别。看守大门的老墨是个近视眼，却不戴眼镜。他这次果断地跑出来，想要拦住陌生车辆。

　　“我们是电视台记者。”马莉娜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记者证伸到胡雅婷开车的车玻璃处。

　　老墨一看是电视台记者，立刻转变态度，微笑着点点头，立刻启动按钮放行了。

　　“警察也怕你这个大记者呀！”胡雅婷目视着前方行车指示线，心中有一种对于电视台工作的尊贵感和满足感。

　　“那必须的。”

　　红桑轿车稳稳地停在了莲川市公安局标有“刑事侦查大队”字样的大楼前。她们看到莲川市广播电视局负责节目录制的老晁已经提前赶到了这里。

　　刑警大队具有独立的办公大楼，它与局机关大楼在同一个院中，位于局机关大楼后边的西北侧，东北侧则是巡特警大楼和食堂的位置。这三个楼呈现出“品”字结构，三足鼎立，交相呼应，给人以一种风水学上的安全感……

　　胡雅婷和马莉娜到了刑警大队二楼基础中队。还未进屋，就从楼道内听见屋里面慌慌吵吵的，群众来访常有不断。基础中队办公室是个套间，共有七张办公桌，7个人办公。她俩进去的时候，中队民警赵亚娟、庞丽、金凯、胡翠、吴颖超等人正在接待群众来访，这是她们每日的经常性工作。一对成年夫妻围着赵亚娟，要求警方帮助寻找他们失联一周的孩子，亚娟详细地询问着群众叙述的具体情况并作出下一步判断；一对老年夫妻站在金凯跟前，向警方反映其银行卡无缘无故少了几万元，金凯停不下手中的笔认真地坐着登记；庞丽正在制作案件处理表格；胡翠正在写着扫黑除恶专项汇报材料；靠门的办公桌上，张帅正在使用办公电话联络外地公安局询问相关情况……办公室一片忙碌有序的景象。

　　马莉娜刚想开口说明来意，看到此情此景，马上闭口无言了，只是非常礼貌地向各位警官微微鞠躬表示致意。不过，大家看到她俩后，立刻知道了她俩的身份和来意。主持人的穿着总是透露着非常独特的气质和清新的洒脱，令人总会将目光在她们的身上停留很久。

　　“嗨，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来了，欢迎你们……”赵亚娟看见两位主持人到来立刻给了吴颖超一个默契的眼神。吴颖超怀孕三个月了，挺着略显突出的大肚子笑嘻嘻地走向前去，将手伸向了马莉娜：“你好，还是主持人有气质呀，穿什么都好看。”

　　“你好。”马莉娜脸颊泛起一阵红云，和吴颖超握了握手。

　　“我们队长等着你俩呢，咱们过去吧。这边走……”吴颖超对她俩说着，向外边一伸手，意思是说“请”。他们从二楼走廊的东边向西边走，吴颖超顺便向她俩介绍了所经过办公室的情况：基础中队的对门是文化娱乐室，里边有练习书法的写字桌、台球桌、围棋桌、象棋桌，书架，还有弹吉他的地方；文化娱乐室旁边是科侦大队办公室，再那边是男盥洗室和开水室，三中队办公室……

　　吴颖超将两位主持人带到副大队长张海福的办公室内。张海福副大队长马上站了起来，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两位主持人辛苦啦，这次又得麻烦你俩”。

　　“不客气，也是你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嘛！”马莉娜性格直爽，随手扶了扶胡雅婷，立刻回复道：“这是我们电视台的胡编导，今天的录制还要靠她来全盘策划。”

　　胡雅婷在一旁点头微笑示意，并用手拧了一下马莉娜的后背小声说道：“什么胡编导，我不成了胡编乱导了不成。我就是个编辑，电视台幕后工作者”。

　　“嘿嘿！”马莉娜扮了一个鬼脸，笑而不语。

　　“还站着干嘛，快来先坐。”张海福将两位主持人让到沙发上，并用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纸杯，杯中放好了铁观音茶叶，砌了两杯茶水。

　　正待张海福倒完茶水后，李英豪大队长、负责摄像工作的老晁俩人走了进来。

　　“晁叔！”马莉娜、胡雅婷几乎同时喊出来。

　　老晁一副慈祥的面孔，年纪不老，但工作时间比较长，与公安机关打交道多，与李英豪大队长更是多年的朋友。他指了指李英豪对她俩说：“这位是咱们莲川市的全能战士，刑警大队大队长李英豪，莲川市第一名探。”

　　“那那那那……那啥呀，普通警察，普通小警察嘛，”李队长脸色立刻涨得通红，他不习惯被人当面夸奖，马上快速反驳道。

　　“快快坐下。”马莉娜、胡雅婷要站起来，李队马上摆手叫停：“还得麻烦你俩稍等片刻，《莲川市追枪记》的两位直接办案的主人公，他们今天早上接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正在回单位的路上，马上就到了……”李队说着将老晁让到办公桌后的座位上，他自己坐到办公桌上了。张海福立刻端过来一杯茶水，他自己也端着一杯茶水正吹着水面上的茶叶。

　　正说着中间，孙大伟、郑轶帅满头大汗地走进来。他俩也不看有女同志在场，直接解开上衣扣子，将单警装备扔到靠墙的座位上。

　　“好渴呀，给我倒的，谢谢啊。”大伟顺手将张海福手中的茶水接过来，自己先喝了起来。

　　“唉——来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哥俩就是搞掉涉枪案的主要侦察员。”李队站起身来，指了指大伟、小郑说道：“这是咱们电视台胡雅婷编导、马莉娜记者，老晁你们都认识了。”

　　“这是我们电视台有名的‘胡麻组合’。”老晁补充道。

　　大伟、小郑这才正脸扭向二位主持人那边，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马莉娜很认真地将身体向座位边缘移了移，将信将疑地说：“你好，大伟警官，我对你有点印象，好像在哪见过？”胡雅婷含蓄地笑着，她心想这丫头还真得跟警察有缘。

　　“啊……见过，咱们见过呀？”大伟红着脸，很认真地左思右想，停顿了三秒钟，还是没有想出来，随口说道：“可能是在超市见过吧”。

　　一句话逗得大家直乐。

　　“好啦，电视台的同志等了你俩快半个小时了。你俩赶紧去换上警服，开始录制节目吧！”李队呲着大门牙，笑着对众人说：“有什么需求，找张海福副大队长。海福，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同老晁把节目录好，好好宣传一下公安工作的艰辛与公安职责的重大。……那我就不奉陪各位了，今天上午局里、县政府各有一个会，还重叠了，两头都不准请假，我得赶着去。”李队说完，向大家摆摆手，赶紧拎起包，拿起外套就走。

　　“好的，李队。”海福应答着，转过身来面对着胡麻组合说道：“这起案件是市公安局采取异地办理重大刑事案件的成功经验典范，案件发生地和最终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地点都是在外地。市局能够把这么重要的案件交给我们这个县级市，足以可见市局对我们工作的充分肯定。可以说，侦破此次案件动用了我们刑警队十余名警力，是大家集体劳动、辛勤智慧的凝结。当然啦，后生可畏，大伟、小郑，这两名最佳拍档，贯穿了案件侦办的全过程，可以说是发挥了主力军和先锋模范的作用。具体案件情况，就交给他俩来叙述吧。”

　　五分钟后，大伟和小郑换上警察春秋常服，重新来到张海福的办公室。

　　“警察换衣服也这么快，佩服佩服！”马莉娜打心眼里对眼前的两位警察侦探感到佩服和尊敬。胡雅婷也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开始工作吧！首先，由莉娜介绍案件背景，再次呢，由大伟警官叙述案件来源和接警后如何分析案情，第三是由海福队长介绍办案分工。”胡雅婷示意大家，她拿出一份公安局事先写好的《莲川追枪记》汇报材料，简单在手中翻了翻，继续说道：“中间可能还需要联系其他民警配合一下？”她将目光海福队长。

　　“No problem，听你们的吩咐就是”。张海福很热情地说。

　　众人下楼，来到一楼。

　　马莉娜走到刑警大队一楼楼内“鹰之队”雄鹰展翅的画像前，拿着话筒对着摄像机，待听到“嘚”的一声时，开始说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莲川电视台法治频道。我是主持人莉娜。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安全感、获得感和幸福感，需要我们有一个安全、温馨而美丽的生活家园，而守护这个美好家园的人就是广大基层一线的人民警察！前不久，发生在市中心中环路几声惊心动魄的枪声，打破了城市的宁静，扰乱人民群众的生活环境和生活秩序。很多市民都很关注这起案件，犯罪嫌疑人是否被抓获？走私枪支是否被查获？许许多多现实的问题等待着公安机关做出正义而及时的回答。今天我们带大家走进警营，去深入了解这一案件的侦破过程，去了解莲川市一个特殊的群体，人民群众的守护神——公安警察。”

　　随后，摄制组胡雅婷等三名成员视线对准了“鹰之队”图标左侧的电视屏幕。那里正播放着我市公安机关抓捕涉枪案犯罪嫌疑人实况录像。这是今天基础中队所作的特殊安排。只见录像中，大伟飞身一跃翻进两米多高的院墙中。不到十秒，院子大铁门开了。阚副局长、海福、小郑等人飞快地冲进一间民宅，将刚刚吸食完毒品正在把玩一把AK47狙击步枪的犯罪嫌疑人当场制伏。透过平房透明的玻璃和滚动的窗帘，明显感到房屋里面，叶某发现未经敲门有人闯入极不正常，正在给狙击步枪上子弹，而宁某早已经扣动手枪扳机打出了一枪，只听见“咚咚咚”的一声，子弹集中了南边铁门西侧的院墙中，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这些珍贵视频影像资料，都是一线办案民警现场抓捕时冒着生命危险录制的，按照公安工作基本守则，是不允许对外公布的。这次，考虑到电视台方面并不知情公安工作的内情，为了给录制节目的主持人更加深刻了解公安工作。大队长李英豪特意请示了主管刑侦、治安、科侦工作的阚副局长，给主持人一顿丰盛的精神大餐，让她们亲眼看看公安刑事侦查工作，或许能够激发她们编创电视节目的灵感。

　　看到此镜头，马莉娜不由得心头一震。多年来，主持人看到的更多是保障道路畅通无阻的交通警察、为群众调解纠纷的派出所民警、为人们提供便民服务的户政出入境大队的窗口形象美女警察。这些警察给她留下了共同的色调：温文尔雅。而今天，她才真正地见识了警察的本色。她认为，唯有刑警才是真正的警察。

　　“大伟警官，可否将这些视频中截取一些有代表性的图片，进行马赛克图像处理，到时候对我们播送节目有用。这是很好的素材。”胡雅婷也有相同的感触。她在想，如果将这些冲击视野眼球的精彩抓捕现场照片放到节目中，辅之以简明扼要得体的解说，一定会有很强的代入感，从而在心灵深处打动读者。

　　“哦……，当然可以了。”大伟沉默两秒钟后说道，“小郑，你一会和牛媛、王维他们给操作一下。”大伟觉得还是答应了吧，毕竟这是我们邀请电视台过来的，而且他们还要做马赛克处理，这样既可以满足群众的视觉感受，又能更好地宣传公安工作正能量，也不暴露犯罪嫌疑人的正当权益——这是因为，从理论上讲，在他们还没有被宣判之前，是不能把他们归于罪犯的行列的。

　　“好的哥。”小郑会意，去办公室叫来牛媛、武洁、王维几位年轻民警，开始动手截取图片。

　　“大伟警官，你现在可以准备一下，由莉娜作为记者，和你一问一答，先做主体和骨架，等视频出来了，再剪辑和补充，你看咱们试镜吧？”胡雅婷又一次看了一遍汇报材料，觉得上面写得已经很详细了，干脆先把采访的主体部分搭起来。

　　“哦，好……好。”大伟实在不习惯别人称呼他为“警官”，可是又羞于启齿去提醒对方不要这样做，于是乎说话就有点结巴口吃了。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年的全国两会马上就要召开了，全省各地相继加强社会治安防控工作，倾全力保障环首都保卫圈的绝对安全和稳定。可就在一个月之前，莲川市公安局接到上级公安机关指令，称有群众举报，在我们的邻县有人从事贩卖收藏枪支活动，要求莲川市公安机关启动异地办案机制，全力侦破这起涉枪案件。莲川公安接到警令后，快速成立专案组，耗费一个月时间，将这块‘骨头’啃了下来。今天我们电视台一行来到莲川市公安局，对该案件的成功侦破做报道。我台综合频道将陆续推出《莲川追枪记》上中下三集。相信不少观众朋友们和广大网友，对莲川公安侦破涉枪案件的过程颇为感兴趣。那么，就请大家伴随着主持人的采访，逐渐深入地了解案件的来龙去脉。”马莉娜声情并茂，杏口红唇中作了简要的开场白，并继续说道：“首先有请这次侦查工作孙大伟中队长给大家介绍案件的来龙去脉”。说完，马莉娜摆手示意站在摄像机前的大伟开始讲。

　　“奥，我队……在侦破……一起贩毒案件中……接到群众……举报，称其在参与……一次赌博中……发现……同时来赌博的山某……携带枪支，并将枪支……秘密出售……给赢了他的钱……的……叶某。”大伟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神情高度紧张，脖子也涨得通红。这与视频中哪位深入抓捕一线的刑警勇士判若两人。只见他神情严肃地对着摄像头，头也不敢动一下，双手紧靠裤子中际线，表情很凝滞，好像血液都停止了流动。若说此时他很紧张，从外表看起来，又看不出什么。这和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论平时，虽然他说话有一点吐字不清，发音不圆润，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兵败滑铁卢，软得像一块拿糕。摄影师老晁赶紧关机。

　　“哎呀我的哥呀，你总算说完了哈……”在他的对面举着话筒的马莉娜，双眉紧蹙，手举着发困，敢怒不敢言，等他说完后，立刻来了个“葛优瘫”的动作，然后开始给他纠正：“大伟警官，我感觉你也不是紧张，就是说话慢，每一句话说上两个字你就要想一秒，这样效果不好。”

　　“哦哈哈，我确实很紧张，这么大一个摄像机摆在我面前，我就不自觉地警惕起来了。”大伟自己乐起来了。

　　“这又不是枪，你紧张什么？”马莉娜反问道。

　　“职业病，哦不，应该说是职业习惯。”老晁附和着说。

　　“我感觉还可以，大伟警官，你再多练两遍，咱们选一个你说得最好的。”胡雅婷表示肯定。

　　大伟轻轻点了点头，干咳嗽几声就又开始了录制：“莲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在侦破一起贩毒案件中，接到群众举报，称其在参与一次赌博中……发现同时来赌博的山某携带枪支，并将枪支秘密出售给……赢了他的钱……的叶某。”他就像背台词一样，把刚才说的话又重述了一遍，这次录制效果相对比较好。

　　马莉娜给他一个大拇指，算是通过了。她接着问道：“发生这样的案件有什么社会原因？”

　　这下问到了大伟最擅长的理论功底问题了，他开始口若悬河地表述：“涉枪案在蛰伏数年之久后，最近两年……又有沉渣泛起……的态势。全国来看不多，但总是割不断。2018年，我们省涉枪案有两起，其中一起……就在我们市。可以说，该案件的突然出现，暴露出我们公安机关……在社会转型期各项改革顺势而发……的态势中……逐渐被甩向了……被动。在群众眼中，我们过去刑事打击经常打什么？”他说道“被动”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对公安工作中一些纲领性政策的疲软感到不满。不过，他没有对这个词进一步追究。他觉着这个场合，还是不要过多谈论政治，只就公安业务问题多做说明就好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自己的锅，做我们自己的蛋糕就可以了。至于做什么样式，怎么分，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无关电视台的人。至少，从这个角度来看，大伟的站位还是可以的。

　　说着，大伟将目光瞪向胡雅婷、马莉娜，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说项。

　　大伟自问自答道：“我们过去打击的重点……一直是‘盗、抢、骗’，并坚持……命案必破。虽然保持了对刑事犯罪的高压势头，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但是，我们的公安政策……或者说每年的……公安重点工作……的要点，会对广大一线警察……产生某种公安工作导向，……简单说，就是公安工作考核什么，我们就打击什么。由于涉枪案并不在重点考核加分项目内，加之这两年涉枪类案件基本上没有发现，因而对其重视力度实际上下降了。特别是社会面治安防控力度……实际上是……削弱了。”说完，大伟扭了扭脖子，他也感觉自己的姿势有点过分严肃。

　　胡雅婷、马莉娜等人对他的分析表示认同，不住地点头称赞。马莉娜更是接着追问道：“咱们公安局接到这一涉枪案线索后，采取了什么措施？”这个问题步入了正题，这也是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

　　大伟紧了紧常服领带，昂首挺胸地站直，很轻松地说道：“莲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坚持警种联动、形成合力的侦查准则，立刻组织专门力量开展侦查工作。以刑警为主，治安、科侦和一些派出所抽调骨干力量，组成专案组，对该案件进行拉网式侦查。……前期，我们主要工作是，侦查山某的社会关系，了解其贩卖枪支所经手的上家是谁？他接到枪支弹药后，又将它们转手卖给了谁，即下家是谁？……”大伟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在他的身后，侦察员摆出现场办公的样子，给大伟作陪衬，配合摄制组的采访工作——小郑截取完视频图片后回到大伟身后，给他当“保镖”；朱华、庄立松等人在刑警大队三楼会议室召开案情碰头会；刘利军、张鹏飞、陈鹤翔等人在电脑跟前研判信息；赵亚娟、庞丽、金凯等人搜集资料并整理归档……

　　中午时分。

　　大家拍摄也累了，中场休息。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大半部分任务，就差最后的小休小补了。张海福给大家定了外卖。大伟特意嘱咐海福快餐尽量不要太辣，照顾点女士，多弄点甜点。小郑特意要了一份豆腐块形状的冲泡鸡蛋汤，受到了女同志的欢迎，都夸他俩比较贴心。

　　他们就在楼道中用餐了，饭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楼道……

　　果然，胡雅婷、马莉娜吃得很开心。“刻板印象中，公安局的人比较粗鲁。可是，从他们的外卖来看，他们是粗中有细。”马莉娜把着叉子，叉子上挂着汤达人小桶方便面的面丝，一本正经地说着。

　　“看出来了吧。人家可是单身，你可以发展一下。”胡雅婷侧过头来，眼看就要贴到马莉娜的脸上，“一上午拿个话筒，不知道瞄了人家多少眼儿了哎？”

　　“我才没有。”

　　“怎么可能骗得过我的眼睛。我可是打听了啊。”

　　“胡说吧你，你怎么知道呀，一上午我也没看见你和他说过一句话。”马莉娜感到很疑惑。

　　“晁叔对我说，他和李英豪大队长聊天时，李队长跟他说的。”胡雅婷解释道：“还有那个小郑，也是单身，你可以考虑选一个。”

　　“去你的，坏姐姐。”

　　“有李大队长给你俩保媒，还有不成的，你不是说你俩好像在哪见过面吗，哈哈！”

　　“又来啦，这么香的汤达人也塞不住你的嘴！”马莉娜说着，将一块鸡排放到胡雅婷的盒中。

　　“减肥呀，”胡雅婷笑着问她：“还是……看看你的脸，少女情窦初开了？”胡雅婷尽量压着声音说话，因为大伟、小郑就在他们不远处吃着饭。

　　“你好讨厌。”马莉娜用力拧了一把胡雅婷的胳臂，胡一甩手，马没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桶面中的汤水差点泼了出来。女生吃饭就是省，吃上几口就不饿了。那一边，大伟和小郑只顾着低头吃饭，他们想着吃得饱饱的，迎接下午的排列。实际上，大伟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胡雅婷和马莉娜的对话。饭后，他们将剩下的片段录制完毕。

　　一天的走进警营生活就要结束了。两位主持人多多少少有点恋恋不舍。大伟和小郑一直送他们仨出来，从三楼办公室送到楼梯口，从楼梯口送到一楼，又从一楼送到外边。他和马莉娜并肩走着，眼睛目视前方。这时，胡雅婷自觉地跟在后边，小郑陪着她问这问那。老晁举着摄像机走得最慢，在最后边，由张海福陪同，送到三楼楼梯口。有很多次，大伟有话要对马莉娜说，但都欲言又止。马莉娜耳畔散出一片红云，对他的举动多少应该是有点察觉。

　　马上就要上车了。如果不说，就来不及了。以后见了面也会很尴尬的。大伟心急如焚，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要说一个经历过重大业务考验的刑事侦察员，面对多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面目狰狞的绑匪、阴险毒辣的强奸犯，大伟都临危不惧，首先在威严上要把对方压下去。可是，在面对与女性正常交往上，他却有点露怯了。世间有许多话，必须在适当的时机来说，才具有仪式感，才具有重要性。倘若过了这个时间段，以后碰到，场合变了，人的心情也变了，周围陪同的人也变了，再说同样的话，再提同样的要求，就显得陌生了、生疏了、不可理解了。

　　“等……等一下，Ms.马，嗯……我可不可以……加你的微信？”正待马莉娜打开车门要上车的瞬间，大伟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当然可以啦，我的手机号就是。”马莉娜清脆爽朗地答应了他。大伟抖擞着手打开手机微信，有些激动，有些高兴，这或许是单身的正直男儿应有的状态。

　　“我看看。”马莉娜直接伸过手去，抢过他的手机，快速地输入，点了一下微信验证，把手机还给了他，然后坐进了汽车的后车厢：“你真得不记得我了吗？”说完，马莉娜给了大伟一个蒙娜丽萨一般神秘的微笑，关上了车门。车启动了……

　　大伟红着比猴屁股还红的脸，呆呆地望着红桑轿车离开刑警大队，拐出公安局大门，消失在人们视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