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中篇]邂逅

邂 逅

　　偶 然

　　 徐志摩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也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一）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大街上一下多了很多人。太阳在头顶上晃，已经是六月天，还不大热。对于成都这样一座被比喻成“蜀犬吠日”的盆地城市来说，无论冬天还是夏天，太阳都弥足珍贵。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象成语里的那条狗，看到太阳就兴奋，就要开始bark。

　　“马建，把刘波和老章喊出来，对，还是九眼桥头那家茶铺。多带点钱，我晚上有party”。

　　“滚！哪次打麻将你不是输得当裤子。你把工资先从卡里取出来，免得到时麻烦。”

　　那时我在磨子桥的一家电脑公司上班，老板姓王，以前是中国科学院的成都分院的。八十年代初，他是成都最初在磨子桥卖电脑的几家之一。据他说当时电脑远不如现在走俏，但一台机子赚个5000、6000也常见。有一次做部队的一单生意就赚了近四十万。就是在那时成全了他的第一桶金。后来又涉足电脑UPS设备，获利也颇丰。鼎盛时期还拿到好几家知名品牌的四川一级代理权。时间到了现在，也就是2001年，生意已经大不如前。老头子也在慢慢收手。在春熙路和磨子桥买了几个门面，打算养老。而我，刘波几个，除了到远点的自贡、宜宾转转，成都市场基本就放弃了。这也和老陈的想法一致。他自己跑几个大客户，管理又不愿放权。公司长期人浮于事，每天打牌的时间都空前绝后的多。

　　结果这天我又输了。有时候打牌就是这样。不在乎就会输钱，太在乎就会心痛。这和谈恋爱很相似：两个人都怕受伤，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可谁也骗不了谁，于是要么因为无趣而分开；要么开始投入，结果死得更难看。我和赵小娟就属于前者，或者连前者都算不上。她做网页设计，除了有把她自己的PⅡ换成PⅢ的冲动，或者是把显示器换成美格17寸纯平的理想，我们之间很少有还有什么冲动，或者理想了。有时我在想，去年认识的时候她挺可爱的嘛，这电脑就把人害成这样？

　　明天老板就从广州回来，我们几个就不能在一起玩牌了。刘波刚割了个满的，正在大呼小叫地催促大家赶快洗牌，我的手机响了。所有人马上默契的停下手上动作，估计是老陈“查哨”。

　　“哦，刘榆唆，”——所有人继续和牌，“哦，我在九眼桥。你要找川音啊？对，就在这边。我带你去？。。。好嘛！”

　　“哪个刘榆哦？真他妈烦！”老刘手风正顺，很不满意现在有人来搅局。

　　 “杨川的一个朋友。三月份我们一起到郫县望丛祠春游的那个刘榆，还有黄敬，都是川师大毕业。今年要考研究生那个。”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找自行车钥匙。我已经输了一百多了，走掉也是好事。

　　“你不要把人家吃了哦，给我们留几口也行啊。”他们几个笑得很阴险。

　　“这样，我吃了十年之后没有中毒反应，你们再放心吃。”

　　（二）

　　每个人每天都在和许多人打交道，从公交车上的售票员到路边擦皮鞋的，太多的人都是一面之缘，擦身而过，不会多看一眼。如果我当初就知道她将会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我一定会多看她几眼。但实际上当初对她没有多大的兴趣，只记得在郫县那天，逛完望崇祠后大家一起吃了饭。几瓶当地的“勃克”啤酒下肚后，和所有人一起天南地北，面红耳赤，搜肠刮肚，竞相讨好两位“MM”。杯盘狼藉中，只记得天很蓝，每个人的脸都红得象煮熟的螃蟹，几只螃蟹就围在桌边，手舞足蹈，喋喋不休的说话，初春的成都处处都是景致。

　　八个月后，刘榆成为我的女友。她告诉我，正是这次的邂逅，使她对我“情愫暗生”。用她的话讲：“没想到一帮油嘴滑舌的‘渣子’中，还有人知道《彝族舞曲》这首琵琶曲，这是我最爱的一首曲子。”我一边跟她腻一边说：“你太不容易上钩了，幸好我学识渊博，二三其手，终于让你就范。”我记得那首我们的“月老曲”恰是认识她几天前，我看过的一台晚会上的节目。

　　应该是在2001年的8月，刘榆开始劝我考研。那时我们已经比较熟悉。有两次听说我胃痛，她放下电话就骑上车把“肠胃康”送到磨子桥来，让那些厮好生羡慕，我一边告诫大家要多看电视，少打麻将的道理，一边无不得意的笑：“刘榆你们就别想了，还有黄敬嘛！”

　　 在她的再三威逼利诱下，我唯唯喏喏，假装同意考研。但心里清楚，这两年在社会上东混西混，一日只图清闲，上班盼下班，下班后玩麻将、打电动，要不和朋友喝酒聊天、或者上网到处搭讪，求取功名之心早已淡了。01年初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西安外事学院的MM，两个星期就发来照片，清秀修长，说好暑假先来成都，再让我陪她到九寨沟玩。一直电话联系着，临近放假，我却被派到西昌出差一个月，错失良机。

　　几次三番的说服教育无效后，一天，她约上了马建，在川大荷花池边，给我进行了最后一次的动员。马建是我读技校时的同学，这几年也是秤不离坨，坨不离秤，根底皆知。那天，马建一一列举了我前几年的“奋斗史”，如何从一名技校生自学参加成人高考，又如何玩命，天天闷头在家里听VOA，而刘榆在一旁根据点评内容，或咬牙切齿作狠铁不成钢状，或斩钉截铁似乎天下英雄唯我一人尔。理智的分析和狂热的煽情夹磨下，那些尘封的岁月渐渐清晰，荷花池里一张张粉红的笑脸在争相比美。我也奋斗过，我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入川大谁入川大！

　　还是在参加自考时自学过《大学英语》，考过了最简单的四科，便再而衰，三而竭，英语书早就打包塞入床下。现在啃石春帧的《阅读理解220篇》，满眼都是生词，第一篇是格林斯潘的货币政策，我读电大时学的是金融，也还是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天气慢慢冷了，告别三位麻友一个人溜到川大五教看书，也很不容易。管它的，just do it。耍了两年，也该还还债了。而事实上在一边背单词一边作题的恶补下，久违的语感又回来了，作题还是错一大半，但阅读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除了因为家家开空调而让电压低落，灯光如烛让人心烦（很久以后才知道，实际是进户线的零线烧断而导致的电压低落），学习上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本来也没有打算一口吃成胖子，我知道自己今年的斤两。让人隐隐不安的倒是刘榆那边。每星期的一次见面后，她总是送上我很远。有一次我们在一家乒乓球馆打完球，正坐椅子上休息，她的眼泪就默默的流下来，搞得我手忙脚乱，不知哪里得罪了她。随着年末将至，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其时，我感觉考研不如我想象中艰巨，我已经辞了那百无聊赖的工作打算还是好好的try一try。但是她打电话给我的次数也多起来。

　　“你来一下，我们在太平洋百货楼上的德客士，我的大学同学来看我了。”

　　“我正在背‘三个代表’！我来不了。”

　　“来嘛，人家想见到你。。。。。。”

　　她不是不知道我在看书，她自己也在准备。可是她还是要打电话，还是要撒娇。

　　我还是去了，因为我是爱她的。但是为什么她会这样，我不知道，恋爱初期嘛，总是容易热血沸腾的。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月左右。刘榆的花样是越来越多，我说她是“人来疯”，千方百计把我绕进来“烤烟”，真正要烧大火的时候，她倒来拆台。昨天才拉我去公园拍了一组“写真”——大冬天的，穿得象两只狗熊有什么拍头！今天更好，游说我说红星路大桥有家叫做“渡吧”的卡拉OK，可以给个人做CD专辑。然后用最肉麻的声音恭维我，说我唱张学友是一绝，还有王杰，每次我去唱人家调音的都以为没消原声。

　　平时是爱唱歌，可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有数。我的缺点就是心软。录歌这天，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卡拉OK厅的老板连说我们好运气，让我们慢慢来，先找找感觉。我先来了首王杰的《忘记你不如忘记自己》，因为这几天感冒了，就一直把声音压着。老板听完很惊讶，说让我们好好唱，要给我们出制作一张“巴适”的专辑。我和刘榆商量了一下，选了《知心爱人》的合唱作为开场，我选了《明日世界终结时》、《共同渡过》、《旧情绵绵》和《一场游戏一场梦》；她是专业选手，唱了一首《为了谁》，还选了《听海》、《红豆》。最后我也来了兴致，即兴又加唱了Bryn Adams的《Everything I do, I do it for you》，直吼得声嘶力竭，死而后已。刘榆更是从头到尾都兴趣昂然，片尾曲是她做深情款款状的《My　 heart　 will go on 》,一双发亮的眸子凝望着我，在昏暗的录歌大厅里熠熠生辉。

　　折腾到六点过，总共录了12首歌。CD拿到手试听了一下，感觉还有那么回事儿。去结帐的时候，老板问我愿不愿意到他那里当驻场歌手，每晚两个小时100块钱。

　　02年元旦，我们逛了一天的商场，从伊藤到家乐福再到盐市口的华联，到处是人流涌动，到处是叫卖和抢购。我们也吃的喝的买了一大堆东西。可就今天，憋了好久的天终于下雨了。晚上正看电视，她突然没头没脑的对我说：“你知道我不爱吃甜食，你还买什么巧克力？”

　　“刚才你为什么不说？再说今天是新年元旦，按规矩应该表示一下嘛。”我头都没抬一下。

　　“杨宁，你那些口事心非的东西给我收起来，舍不得为我花钱你就明说！”

　　刘榆学声乐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吼还把我吓了一跳，一股无名火马上窜起来：“老子容易啊，还有二十天考试了我还在陪你逛商场！好多人现在在教室“与时俱进”，我在干啥？我他妈工作也没了，书也没看，还陪你到处接见朋友，到处乱逛！你还要怎么样？是不是想不过了？！”

　　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从来没红过脸，平时是相敬如宾有余，粘乎的地方太多。我对她开玩笑说都还不算真正的知识分子，迂腐之气已经上身。没想到第一次吵架就在元旦节，还骂了粗话。真是憋了好久了。

　　僵持了好一阵，我叹了口气，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问倒好，本来脸还绷着。一问她倒哭起来，“刚才让你拿日记给我看，你都不肯，呜呜呜。”

　　我心里的狐疑总算揭开，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她想知道我以前和赵小娟的事。

　　“日记有什么好看的！给你说了好多次了，我跟她早就没有联系。我现在就喜欢你一个，行了吧？”

　　“那你还不拿日记给我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还是不依不饶。

　　“我们结婚那天给你看！到时侯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奉献的嘛？”

　　“那还差不多，你只准爱我一个人。”她终于破涕为笑，扑上来把我抱住，喂给我一颗德芙。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属猴的。我给自己归纳过：敏感，好奇，模仿力强。有两套书对我的性格影响最大。一套是《王朔文集》，它把我从一个腼腆、羞涩的少年改造成油嘴滑舌，游手好闲的社会边缘人。还有一套是《平凡的世界》。这是一套我在21岁时读过的小说，作者路遥在完成这部书后不久就去世，而小说则得了第三届矛盾文学奖。孙少平平凡而伟大的奋斗过程，以及他和田晓霞的爱情故事，都让我曾经感动得一塌糊涂。实际上我的表现一直取决于哪部作品在我的脑袋里占据上风。这几年，我似乎越来越象 “玩的就是心跳了。” 为她而放弃考研，是我爱她吗？不知道。我大概也不爱考研罢了。

　　我也评价过她，说她是典型的中学女教师，带点小资情调的知识分子。心地善良，待人诚恳。平时喜欢看个《读者》啊，《青年文摘》一类的，爱哭好闹，喜欢名牌，爱慕虚荣。刘榆听完，基本表示同意。

　　不被期待的考试很快来到也很快过去。她要回老家过年了，我送她到火车站，在检票口前拉着她的手说：“小猪猪，我要感谢上天，2002年我输了考试却赢得了你。”她低下了头，轻轻的说：“放心吧，猪儿的心永远都是你的。”看着她挤进了候车大厅，我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这是我们好了以后第一次分开，淡淡的离别的哀伤左右了我整个寒假，这种情绪挥之不去，终于我开始每天给她写 ，一个手写版，寒假完了一并给她；一个电子版，用e-mail传过去。

　　2002年2月10日 星期天

　　闷墩儿：

　　今天，你终于离开我温暖的怀抱，回家家找你的爸爸妈妈撒娇去了。

　　我心头嘿是不舒服。早上，看到燕猪把你一路拉起往候车大厅拱的时候，我对她充满了仇恨，对她怒目而视了好久，但是好象她也没跟我计较比眼睛大。估计火车是快开了，要不我肯定是比不过她的。

　　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转来转去，想找到一个入口。窜到问询处人家也不卖站台票给我。估摸着火车开了给你打电话，偏偏没人接听。真是急死我了——我好舍不得你走哦。

　　除了难过，我还能作些啥子？

　　除了想你，我还能想些啥子？

　　下午，跟马建一起逛街，看电影。他的爸爸妈妈回家省亲，屋头就只剩他一个人。我们两个正好相依为命——也顾不得人家说三到四的了。不过，闷墩儿，电影一开始演我就在想，要是闷墩儿坐在我身边就好了。本来看的就是《侏罗纪公园》，那些凶巴巴的恐龙出来的时候，你肯定尖叫一声就靠到我，我好幸福——想到这里，不由得瞟了一下旁边看得投入的家伙，送给他一个早上free给燕猪的眼光。

　　一直在想你应该到家了，啷个不给我打电话喃？下午的短消息只说到了南充。后来就杳无音讯，都不晓得你到底到家没得？才走了半天就不听我的话了唆？早上临走之前咋个给你交代的？翅膀长硬了唆？放虎归山了唆？我帮你记到，回来先给我道了歉我才得帮你嗲行李！一定要这样！不要以为回家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不要说是南充，就是你走到南斯拉夫也归我管！！

　　。。。闷墩儿，我想你。。。”

　　2002年2月12日 星期二

　　猪猪好：）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古人还有一只青鸟，飞到爱人的身边，传达相思的苦楚。我家的小文鸟也飞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已经提前飞到你家阳台上，你再看看——不过它也找不到你家啊。哎，命苦！好在我还生活在e时代。我的心迹猪猪几分钟后就能看见。你说李商隐他们是该羡慕我们，还是留恋他们自己的表达方式？那只青鸟还那么辛苦吗？

　　反正我是很矛盾的。写信于我是一种乐趣。把信纸铺开，郑重其事的署上抬头，打上冒号的同时，就意味着开闸放水。任由思维的野马纵横决荡，一由感情的潮汐忽起忽落。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兴起而发，意尽而归，不亦快哉。收信的感觉更好。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跟老朋友通信。总是天天挂着这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收发室跑。终于来了，就用手指夹着（也许刚打完球，手很脏），快步回到寝室，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撕开就读，一目十行，草草看完。晚上，躺在床上，再慢慢反刍。对在外读书的学生来说，有什么比有信自远方来更快乐的事情呢？这种体会，我想猪猪也一定感受很深吧？我在想，要是此时此刻，手里有一封猪儿写给我的信，我会多高兴。我会不会把玩、体味到天亮呢？

　　信已经写到第三封了，用大脚趾也能算出来，再有十二封信，猪猪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哎，我真想连夜写出一二封信来。

　　知道你和朋友们聚在一起HAPPY，真为你高兴。玩得开心点！

　　：）宁

　　发件人: litsop@sina.com代表little [litsop@sina.com.cn]

　　发送时间: 2002年2月13日星期三 20:53

　　收件人: linlinoooo@sina.com.cn

　　抄送: litsop@163.net

　　主题: 过年

　　重要性: 高

　　猪儿：

　　今天是大年初一。衷心祝福在马年里，

　　猪儿百事可乐，万事顺心，永远醒目！

　　窗外响着零星的爆竹声，

　　提醒这里也是有“年”需要吓一吓。

　　不由得羡慕你们那里。

　　昨天晚上，透过电话听筒传来的声响，

　　都是那么干脆，过瘾，爽！

　　小的时候，每到春节都不知所措——

　　迈过了痛苦的期末考试盼到了过年，

　　一下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好？

　　春节太宝贵了，怎么样过才合理又划算呢？

　　过了这么多个年了，还没想好。

　　今天上午我背了十页的单词，做了一个小时的听力。

　　感觉一点都不浪费，春节这么过挺好。

　　下午和妈，还有小妹到改造一新的春熙路遛了一圈，

　　漂亮是漂亮，仔细看活儿还是糙，

　　有点损“百年老街”的金字招牌。

　　一下午几乎都是步行。

　　不一会儿就饥渴交迫。

　　依我和小妹的脾气，早吃了不少小吃了，

　　有妈在场就不大好提。

　　挨到六点多回来，人困马乏，饿坏了。

　　拿微波炉热了一盘鸡杂炒芹菜，

　　几筷子下去就见了底。

　　晚上，早早洗澡，躺在床上。

　　现在，电视节目是留不住我。

　　上网看看，也没碰上熟人。

　　猪儿还没回来。

　　还是只有躺下。

　　把台灯一打开，

　　光和影的交相辉映，

　　很容易就让我想起刚刚过去的日子。

　　那几个月，也是这么半靠在床头，

　　差不多总是从十点到两点。

　　天比现在冷，灯比现在暗，

　　视力好象降了不少。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笑话吗？

　　以前我是老远就知道是几路车来了，

　　如今是公车在我面前急刹住，然后一个脑袋探出来问我找什么。

　　回想一下，好象很苦，天寒地冻的，

　　跟厚厚的书斗，跟失忆斗，

　　跟导师斗，跟对手斗，

　　跟外面精彩的电视节目斗，

　　跟脑袋里面嗡嗡作响的瞌睡虫斗。。。

　　其实这不是最苦的。

　　记得到了后期，大概是元旦过后吧，

　　有时到了看见书和资料就头大的地步。

　　踱步屋内，局促之间，

　　不知何以排解？

　　常常是刚把CD机打开就关掉，

　　或者刚把烟点上，又掐掉。

　　反而是这种精神上的压迫，

　　和越来越大的逼自己考上的压力，

　　在回忆中变得清晰、深刻。

　　猪儿，可能你还是不能理解我当时的想法的。

　　应该说，三月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应该说，我会从头再来过。

　　失败是不会白失败的。

　　今晚，我又这么斜依在床头，

　　还是那盏台灯倚在一旁，

　　拿起《阅读理解220篇》，感觉是见到了老友。

　　“Hello,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back talk with you again.”

　　只剩闹钟的滴答声，还有外面偶尔的爆竹声，

　　是谁在轻轻唱起”Sound of silence”?

　　猪猪，我们天各一方，你要好好保重。想你

　　 宁

　　 大年初一，于家中。

　　一个月后，我们用手机短消息查到了成绩。她考了300分，我292分，双双落榜。而我的英语和政治都上了线，只不过专业科实在太差。我负了考研，考研也就负了我，都正常。

　　（三）

　　 明年考，还是不考，这是个问题。不过还早，当务之际是找个工作。在家里呆了四个多月了，考研买书带上两个冲刺班，又花了一千多块钱。马建在春节后也辞了工作。三月的蓉城感觉非常舒服，太阳也几乎天天露脸。我和马建穿行在各个招聘会上，递出简历，送上微笑。在等待结果之际，我们有时会到天府广场，在毛 他老人家的身前坐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经过，望着蓝天想自己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或者只是发神，什么也不想。

　　一天，我们从西南交大应聘回来，双双被告之对不起，名额已满。两个人正郁闷着，发现会展中心门前有辆献血车。我们一合计，不如去献血吧，反正一天到晚吃吃喝喝的也是废物。没想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态度很不好，先说刚吃了饭，让我们等等。然后看着他们去了人民商场。到了11点半，干脆叫我们下午再说。把我和马建气得！想做好人这么难么？

　　“我知道天府广场还有献血车，我们去那儿。”

　　“我们一定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悲愤之下，我们骑上自行车绕了半个城，来到天府广场，又找一辆献血车，终于看着殷红的血液流进透明的采血带，然后得到一待巧克力，一盒饼干，义务鲜血证和徽章。后来，马建还是想不通，把这事捅到了《成都商报》，反映说深圳的血库都快爆了，成都的血库却总是告急，这帮采血的医生就是罪魁祸首。这招果然有效，血液中心根据采血留下的电话号码找到了我们，一定要给我们道歉，心里又才舒坦过来。

　　刘榆回来好久了，一直没见面。下午打电话来说炖了番茄排骨让我过去。我买了束花送给她，顺便给她讲了献血的事，“我的血就不是人血哪？他们太欺负人了！”我用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逗她，把她笑得躺到在沙发上。吃完饭，按规矩是我洗碗，她看电视。今天她主动抢着要洗，我默念着“天要下雨，人要洗碗，随她去吧”，一边拿起了电视遥控器。电视节目一团糟，我开始环顾这套房子。这是她爸妈在她分配到成都时给她买的，二手房，户型也不好，通风采光都比较差。如果以后我们住这儿，客厅一定要改，要把阳台打通接成一片，有二十五平方左右，我的那对JBL音箱才能出好声。

　　刘榆洗了碗过来，紧靠着我坐着，我并没有看出她的情绪不好，只听她说：“我今天上课有点累，学生很吵，我想睡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坐5路车刚到百花车站，我的电话就响了，里面有一个抽泣的声音：“我不敢面对你说，杨宁，我们分手吧。”

　　“什么什么什么？为什么？”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你别问了，我对不起你。。。。。。”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马上过来！”我冲出车站，拦了一辆出租车，催促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开往八宝街。我的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再度敲开她的房门，我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哭肿得象两只桃子，中间只有一条线了。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她一向爱哭，而这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一次。我心里满是疑问和惊恐，而她却只是用力的哭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有在一旁递纸巾，心急如焚。

　　起码有一个多小时，哭声小了。一阵短暂而长久的沉默后，她抬起肿得有点变形的脸，用很奇怪很冷静的口气对我说：“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我已经订婚了。”

　　我在她楼下对面的一个杂货店买了一包烟，两只手抖着把烟点上，一只接一只的抽，然后查出黄敬的电话打过去。

　　“刘榆早有男朋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现在知道了？你，没对她怎么样吧？”

　　“怎么会？她是我爱人嘛！。。。。。。他们好多久了？”

　　“刚上大学时吧。他们是同乡，那个男的没考上大学当兵去了。人很老实，不过对她特好，常常大老远的来川师看她。。。刘榆是被感动了。。。其实她在我面前哭过，说认识你后才真正觉得在恋爱，她爱的是你。”

　　“那她还放弃我？！”

　　“她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他强，你会很快没事的。而放弃已经四年的初恋，她会觉得欠他太多，心上会有一个十字架的。。。还有，她妈妈当时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她也是犟了好久，她妈妈才同意。双方父母早就认了亲家，本来说去年五.一就结婚的，没想到在三月份就碰上了你。这次春节，刘榆提出分手，和她母亲大闹了一场，那个男的要为她自杀。两家人劝了男的劝女的，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杨宁，事情已经无法扭转，你不要太难过。。。。。”黄敬象是在讲述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现在让终于被骗的人知道一样，我从同情中听出了作弄人的快感，尽管事情与她无关。

　　“狗屁！放弃他心里就有十字架，放弃我就理所当然！！她妈妈要得紧，我就随便让她伤害。”我咆哮着，那边沉默了，不再聒噪。

　　11点，我又坐上了5路车，末班车了，人没有几个，宽大的车厢空荡荡的。我一直保持标准的站姿，眼眶噙满了泪水，白天繁华的家乐富已经打烊，几个工人在清洁地面。车窗外熟悉的霓虹灯一晃而过，在眼前越来越模糊。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莫名的哭泣。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说只有心是属于我的。

　　我终于知道她在考试前的种种反常。

　　她是早有打算，我是在聪明的无知的傻笑，而脚下是万丈深渊。我的心慢慢地冷下去，在蓉城春风拂面的晚上，冷得发抖，侵入骨髓。

　　“眼看落叶在秋风里飞，那姿态美得让人心碎。

　　莫非结局要象这样才对？无怨无悔。

　　总有些往事让人无言以对，爱情在现实里跌得粉碎。

　　莫非在失去所有以后，还是不能明白，怎么会？

　　爱到无路可退，往事已不能追，往事又怎堪回味？

　　爱到无路可退，我的世界往下坠，你却无视我的伤悲！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忘了那温柔的滋味？

　　怎么会相信你永不后悔？怎么相信你要将爱给谁？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无法挽回？

　　若是你从不曾真心以对，你深邃的眼眸里，怎么会有泪？”

　　第二天，我把马建约了出来，打算和他谈谈。成都的西门有一座著名的古迹杜甫草堂，围绕其间的是清澈的干河，现在正是和风徐徐，杨柳依依的季节。这里环境非常优美，人迹稀少，和成都最有名的府南河的喧嚣热闹相比，倒更适合一个落魄的人。

　　“一个后天失明的人总是比先天失明的痛苦，因为他曾经看到过光明，和这个五彩的世界。你真的很爱他吗？”马建叼着烟，望着河对岸，显得很深沉。

　　“不知道，一开始没感觉，但是现在，我对她是又爱又恨！恨要多一些！可还是希望她能够回到我的身边。这种想法真他妈的怪。。。”

　　“哎”，马建叹了口气，“其实，昨晚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我已经猜到什么事，后来你给我一说就更明白了。我从一本小说里打印的东西，你先看看。”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给我：

　　“丁灵琳道：“我也没想到，他真会为翠浓那么痛苦。”

　　叶开忽然笑了笑，道：“你认为他痛苦是为了她？”

　　丁灵琳道：“难道不是？”

　　叶开摇摇头。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痛苦是为什么？”

　　叶开道：“他一直认为自己比翠浓高尚，一直认为翠浓配不上他。”

　　丁灵琳道：“这一点也不假。”

　　叶开道：“所以等到翠浓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会感觉特别痛苦，因为他总认为翠浓应该像狗一样跟着他。”

　　丁灵琳道：“认为他痛苦只不过因为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叶开道；“那当然也因为他觉得自己受欺骗，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被女人欺骗时都会觉得很痛苦的，就算他不爱那个女人，也同样痛苦。”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根本不爱翠浓？”

　　叶开道：“我并不是这意思。”

　　丁灵琳道：“你是什么意思？”

　　叶开道：“我的意思是说，翠浓若不离开他，他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翠浓，在那种情况下，他就不会痛苦了。”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这是古龙《边城浪子》里面的，可我不是傅红雪！我是真爱她的。”我抬起头来冲着马建喊：

　　“你太刻薄了！她至少等到考研完才给我说！她有苦衷！你不会懂！”

　　三天以后，我在小区收发室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我送给刘榆的书、CD，还有 ：“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仍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她。

　　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

　　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

　　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留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Dear 大米，请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大米，对不起。是我负了你。而我离开你，我的心永远不会再完整。我也曾为我们努力过，争取过，但是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已经为我牺牲得太多，头发都全白了。我不想让她为我伤心。对不起，大米，在认识你以前，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不能完整的给你，只有下辈子再和你再一起。和你一起度过了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半年时光，我会一辈子去珍惜。你送我的巧克力，每张糖纸我都藏着，还有你带我第一次去体育中心看的足球比赛，球票我也藏着，这些都是我幸福的回忆啊。我还记得，去年底我取听音乐学院的辅导课，你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学校，看我进了教室你就去外面上网等我。然后又用车搭我回家。好冷的天，我坐在自行车后面，手臂环着你的腰，用手紧紧抓着你的衣服，就象攥着我一生的幸福。

　　大米，如果我们早认识一年，情况不会是这样的。为什么？上天不让我早点遇上你？

　　大米，就让我用余生来补偿母亲，让我在来生和你在一起！我会每天祈祷，保佑你健康、快乐，找到一位好女孩，过得比我幸福。。。”

　　看完信的第二天晚上，我找到了刘榆，做最后的努力。我们在华协电影院的通宵包间谈了一晚上，她说尽分手的理由，依然不过形式所迫，母命难违。早上6点多，我们俩走出来，天已经白了肚子。她依然流泪不止，一脸悲痛的表情。我先前的忧伤突然没了，一股怒火从心底腾起，两手抓住她的手臂，使劲的摇，“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发生！你再想想，到底是让爱做主，还是你妈做主？？”

　　“放手！你把我掐痛了。”她用力的甩开我，“好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中午，我就接到了通知我上班的电话。这次换成了通讯行业，我的出没地点也由磨子桥电脑一条街转移到太升南路一带。进公司才知道，这是为成都的小灵通上市而成立的新公司，老总不过三十出头，公司总共10个人，每个人都身兼数职，极有朝气。

　　把悲伤留给自己，把百分之一的希望留给明天，主意拿定，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倒象比上个星期好。每天我的时间安排得非常满，从平面广告的设计，到新的销售人员的招聘，都一一照顾。小灵通市话业务按成都电信的计划，将在4月初推出。前期工作非常烦琐，休息时间有时一天只有几个小时。有人累得不行，我却精神十足，宁可帮着工人装手机电池，生怕自己闲下来。有几次人一松懈，思想就不由自主的滑向悲伤的深处，什么东西马上在眼眶打转。然后马上拿上烟，躲进会客室一阵吞云吐雾，把嘴皮抽到发麻，人就好多了。

　　我的玩命很快受到老总的注意，小灵通顺利上市，而我一个多月时间就提为经理助理。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4月底，我们在华西医大搞一个兼职人员培训讲课。让我吃惊的是，刘榆找了过来，见面点个头，却不说话，神情黯然。我心里的什么东西又被狠狠掀开，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马上把工作交代一下，陪她走出来。

　　人民南路上，熙熙攘攘，春光明媚。而我的泪水已经下来，感情的闸门终于打开，“因为爱，所以爱，温柔经不起安排。谁也不用给我一个美好未来，我要你现在。猪儿，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两个感性的人是没法生活在一起的。大米，还有，你对我不够好。经常不让着我。他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我发现他是真正的宠我，爱我的。我走了，你保重。”她的眼红了，眼泪要下来。

　　我盯着刘榆的眼睛很久，然后认真的说：“刘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旁。记住，这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

　　她的泪已经快速的奔涌而出，滴滴落在胸口。

　　她迅速拉了一下我的手，转身快步走开，留下一个一身笔挺打着领带的人在路上抽泣，任由四周不断闪过的诧异的眼光。

　　又过了几天，黄敬打电话来，说他们正在装修房子，打算五.一节把婚礼办了。真够残忍，我的胃又出现了痉挛，想吐。那曾是我坐在沙发上梦想的事情，现在有人帮我做了，谢谢，我把人也送给你吧，算是谢礼吧。

　　（四）

　　2004年1月11日下午5点正，2004年研究生考试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声准时响起。我放下笔，挺直了腰，深呼吸一口。我知道一个重大战役已经结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室，从那些或兴高采烈或垂头丧气的人群中挤出来。在川大幼儿园的门前，我看到了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高高的、瘦瘦的，头埋着，看不清楚表情。老远我就冲着她笑开了，感觉当时自己笑得很夸张，象周星弛，又很丰富，象梁朝伟。

　　“你等了很久了？”

　　“我才来。你一定考得很轻松，脸都笑变形了。”

　　“哪里哪里，我紧张得很，总觉得有人要抄袭我的标准答案。”

　　“哦，是吗？”她也抬头对我笑了笑，我才注意到她的眼圈黑黑的，看上去很憔悴。

　　我们到科华北路的一家茶楼坐下，沉默半晌。

　　“你的试也考完了。我，我想听听你说说我们的事情。”

　　“过去的两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是啊，你这两年吃了不少苦，我也害了你。”她说。

　　“不错，太多的经历让我难忘，特别是去年的考研又失败。”

　　“其实，你从那家通讯公司辞职时，我想你一定会考上的。当时给你四千的工资你都要走，你没有理由考不上的。”

　　“我离开那家公司躲进学校当了一名班主任，目的只有一个。我不只是290分的水平。结果怎么样？03年考了368分，复试还是被刷下来。”终于又说到我的痛处。

　　刘榆显然意识到她的话刺激了我，连忙小心的说：“初试你的排名靠后，如果不是‘非典’取消面试，你的口才和反应完全没问题的。”

　　“上天要给我这样的考验啊，”我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的，从失败那天起，我就下了决心，明年我还考回来，考一个专业，报一个导师。”

　　“你今年一定行的。你吃的苦我最清楚。”她急切的说。

　　她这一说，可是把我的话匣子打开了。“我吃的苦？和当初在郫县你认识我时相比，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是不是已经从一个年少轻狂的青年磨砺成一个老成持重、瞻前顾后的中年人？是不是热血已经流尽，凝固成岩浆？”

　　“我知道，你还是在恨我，你过不了自己那关的。你答应让我们重新开始，他也同意离婚的。可是你现在又。。。”一个幽怨的声音。

　　“有些事，我努力就能争取到。可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我比你清楚，他是不会放手的，要放弃，他两年前就放弃你了。我不想我们的事情以悲剧收场。”我盯着她的眼睛不放，声音却低了下去。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从去年底我们那次通电话以后。哎，看来真的无法挽回了。”她哽咽着，试着端起茶杯喝水来掩饰，杯子在微微摇晃。茶楼里人很少，背景音乐放着一支最近很流行的歌：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你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象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猪儿，我还记得去年夏天，我妈妈动胆囊手术，你天天来陪她。。。”我拙劣的补救引来她更大声的抽泣。我只好快刀斩乱麻了。

　　“猪儿，三月三日是我们认识的日子。从今以后，我会在每年的这一天打电话给你，只是问候。我们就不必再见了，永远永远。”

　　“好，我们就说定了。大家都不准换电话号码。”半晌，刘榆抬起头看着我，我又看到那双不大的眼睛，有着离别时常见的忧伤，但似乎又有一种解脱，或者还有一些什么。接着，她从提包里拿出一包东西。“这是半年来，我在不能给你打电话时写给你的信，也是我的日记。还记得02年你给我的那二十封信吗？这三年。。。我们扯平了吧。”

　　扯平了？我不知道。生活还在继续。马建在这两年读了个金融本科,现在一证券公司当客户经理，女朋友谈了半打多，在一番“快餐”之后无一成事。那天，喝了几瓶啤酒，就直着眼睛对我说：“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我倒是想找个人嫁了，可现在想找一个过日子的都找不到。无非都是吃吃喝喝睡睡。碰见的一溜儿全是玩家。真的是颠了倒了！ ”

　　马建的生活比我丰富一点点，是因为他的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单位的，朋友介绍的，还有网上认识的。他总是在保持犀利口才的同时，又能与时俱进，在自己的谈资中加入新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具有冷静的头脑，和坚决的信念——故始终能做到“百花丛中游，片叶不沾身”的至高境界。我觉得他比我聪明，很多事情比我看得透，用他的话说，是：“猪肉要大口吃，见佛要诚心拜。”而他对我的眼光，已经从开始的不解，到现在的同情。

　　（五）

　　三月三日又来了，我很执着的等到这一天。洗手，然后抱出那一搭子日记。

　　（六）

　　5月初的一个晚上，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晚间新闻好象在说，五一黄金周期间，尽管天气不好，全国的游客仍然背包提兜，奔赴祖国各地，遍游名川秀水。电视上，蝗虫般聚集的游人一拨接着一拨，涌动在山水之间。画外音：至今为止，尚无重大恶性安全事故发生。

　　我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那张CD，2002年底时刘榆硬拉我去灌注的卡拉OK碟，放进CD机，坐在沙发上听。很快，一个明显带着厚厚鼻音的男声用一口标准的川普说话了：“我下面带来这首《明日世界终结时》，献给我最可爱的小猪猪，和将来我们美好的日子。希望你能够喜欢我的人，喜欢我的歌～～～”，一个女声发出夸张的笑声和尖叫，伴奏声骤然响起。

　　“人在相恋时，原是最脆弱时候。缘来又缘去，试多了再没难受。流行现代的爱，应该是可放也可受，但爱上你后，何以我却想痴恋一生永久？”

　　我知道，我的爱已经永远留在过去，回不来了。那个我恨的人，却是我的爱人。那个我一生都无法再靠近的人，却是我会一直用心等下去的人。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身后，也许就是明天，我们还可以再回头。

　　2月底，知道这次考了378分，英语居然考了80分，当然还附送明显下降的视力和颈椎疼痛。6月22日，拿到四川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在川大研究生院招生办捧着这张红纸，象是一张未来生活的邀请函。我想到的竟是2001年底，伴着昏暗的台灯看石春帧的220篇精选的情景，而后两年的复习应考，反倒感觉很远了。可见，痛苦的事情让人记忆久远。

　　还在想着某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寂寞而想她，还是因为想她而寂寞。马建对我说，插曲就是插曲，我的主题歌还没有开始。但是我觉得，好多的插曲都比主题歌好听，这是邂逅，也是宿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