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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上时代的高点——陈启兵(转载)

抖音号哥2年前 (2022-09-04)关于抖音64

站上时代的高点

---解读诗人梁上泉

  •陈 启 兵

   人物简介:梁上泉,诗人、剧作家、书法家。历任部队文工团创作组副组长,重庆歌舞剧团编剧,重庆文联专业作家,四川省作协、重庆市作协副 ,重庆市文史研究馆馆员。国家一级作家,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第七届全国人大代表。上个世纪60年代,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一套青年诗人作品选,挑选了建国以来最冒尖的李瑛、梁上泉、雁翼、严阵、张永枚这5位作者的作品,当时的诗坛誉称他们为“5大青年诗人”。到目今,梁上泉留下了沉甸甸的著述,主要有《山泉集》、《梁上泉诗选》、《梁上泉短诗选》(中英对照)、《在那遥远的地方》、《六弦琴》、《不老草》、《你是一朵云》等诗集31部。有歌剧《红云崖》和人合著的《大巴山游击队》、《熊猫咪咪》、《狱中石榴花》及影视剧本《神奇的绿宝石》、《媚态观音》、《熊猫与我同行》等10余种,有综合集《梦之花》。其呕心之作《茶山新歌》、《月落歌不落》、《我的祖国妈妈》、《西湖四季》、《峨眉酒家》、《小白杨》,入选全国高等艺术院校音乐教材。尤其是〈小白杨〉,在建军68周年之际,总政行文向全军推荐了8首必唱歌曲,《小白扬》与《人民解放军军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不朽篇章并列推出。另有《梁上泉诗词手书选》等大量自撰诗词书法作品行世,其不少文艺作品已译为日、英、法、意、俄、朝、波兰、阿拉伯、马来西亚等文字刊行。

  有了人,就有了诗歌。无以计数的诗人,创作出了无以计数的诗歌。但大量的诗人、诗歌,被人们淡化忘记,淘汰出局,有的甚至是过眼烟云。而一代又一代的人,记住了梁上泉,最主要的是记住了他那些长盛不衰的感人诗篇。不管在当代或以后的诗坛、歌坛上,梁上泉都是一道不可磨灭的耀目景象。

  一、钟情时代:遵循恩师教诲;瞒着家人走入军营;

   《白毛女》作曲者为他谱曲;长途巅簸到公路

  尽头步行9天深入到云南边陲,置身枪林弹雨伏

  击匪徒。

  建国初期,胡耀邦主政川北行政区。川北军区派出一个招生组,赴达县招揽文艺人才。梁上泉受同窗好友蒲新成的委托,经常为其妹妹蒲心玉补习功课,两人经常会聚,蒲心玉称梁上泉“梁哥”。蒲家也是贫困人家,蒲心玉的父亲被人逼债上吊身亡。蒲心玉有文艺表演天赋,对父亲的死亡感受深刻,扮演的〈刘胡兰〉等革命歌剧尤其是《白毛女》,打动了无以计数的人,声名远播,川北军区到达县点招蒲心玉。但达县更为惜才,将蒲心玉弄到乡下演出,使川北军区人员同她见不了面。

  虽然川北军区最终未能招走蒲心玉,但却不虚此行,发掘到梁上泉这个人才,使梁上泉与军营结下终身不解之缘,并在不小程度上为中国诗歌培育、造就了一颗璀璨之星。

  梁上泉的老家在四川达县北山乡洞滩村,离县城120里,位于大巴山腹地,靠近川陕老革命根据地中心地带。徐向前、张国焘、李先念等,经常在那一带活动,梁上泉的一个叔叔和叔爷都参加了红军。梁上泉在洞滩村发蒙读了两年私塾 ,转入保国民村校读初小3年级,后由村小到乡上的中心学校。读到高小毕业,由于家境困难,便再难升学了。

  但梁上泉总想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终说服了家人,借钱与同学一起步行了120里山路,第一次到达县城报考了初中,结果是达县中学和通川中学都录取了梁上泉。如此一来,梁上泉备受亲友的夸奖,资助他入了学。通川中学是私立学校,当时有很多好教师,梁上泉选了这个学校。读了一年半,就再读不起了,便转到县立达县中学。

  达县中学人才辈出,张爱萍、魏传统、李中权等将军,均系达县中学培养而出。梁上泉在达县中学读书期间,达县知名诗人李冰如是他的级任导师(班主任)并教国文。李冰如主要从事传统诗词创作,也写新诗,与郭沫若都有书信往来。李冰如见梁上泉天资聪慧,经常教梁上泉唐诗宋词、平仄音韵,并教梁上泉按韵律试写。

  达县古称通州,唐代大诗人元稹曾贬作这里的司马小官,常与贬为江州司马的好友白居易遥相唱和,信来诗往,留下许多名篇佳作。梁上泉的父亲因受社会压迫,梦想儿子以后当个人王,出人头地,依上字辈取“全”为名。但梁上泉越来越迷恋文学,并决意要当一个像白居易、元稹、李冰如那样的诗人。为此,梁上泉把名字都改了。“宁喝白水,不当人王!”把“人王全”改名“白水泉”,就变成梁上泉了,且沿用至今。

  因家贫,梁上泉无力支付学费。李冰如就用自已的工资给梁上泉垫付,而李冰如自家贫寒,亦如此支持、帮助梁上泉,令梁上泉铭记在心,终生不忘。为使梁上泉完成学业,李冰如让梁上泉半工半读,将达县中学隔壁的师范学校的作文拿过交梁上泉批改,然后得点银元。当时梁上泉还是一个初中生而批改高中阶段的作文,由此窥见李冰如对他的器重和梁上泉自身的天赋。

  李冰如主张好诗当有社会意识启蒙民众的“雷电作用”,重要的反映现实社会的政治风云。梁上泉遵循之,得到启迪。梁上泉曾作《秋雨杂感》两首七言绝句为:“连天风雨不胜寒/摧得园中草木残/遥忆北山穷谷里/贫农个个尚衣单∥寒风萧飒雨凄凄/遥知无边战马嘶/愁煞征夫惊远梦/泪痕多应在秋闺!”

  李冰如为高徒诗风的转变和长足进步感到欣慰,1948年冬,他将《秋雨杂感》和梁上泉其它几首诗悄悄寄到了上海出版的《现代农民》杂志,这是一家进步刊物,一下刊发了梁上泉的6首旧体诗。当李冰如拿来那本刊物时,梁上泉高兴非常,写作的兴趣大增,还涉猎新诗、散文、剧本的写作。李冰如对梁上泉极为赏识,同梁上泉、蒲新成一起创办了《三友》壁报,主要刊发诗歌。李冰如任主编,梁上泉又写又抄,蒲新成又写又画,壁报办得有声有色,影响遍及校内外。

  川北军区招生组到达县高级中学,见到了梁上泉主编的《新星》壁报,认为不错。那个时代的青年,向往军营。18岁的梁上泉,热望参军。但梁家父母希望他毕业后,能当个乡村教师,养家活口。如果梁上泉告之父母,有可能招致不允。而且往返240里山路,时间也来不及。于是梁上泉放弃了即将举行的高中毕业考试,瞒着家人,自作主张应招而去。那次共招收了20多名文艺兵,从达县乘小木船由渠江而行,到广安起岸转乘马车。年青的梁上泉和他的战友们,坐在马车上,放声高唱革命歌曲,引得两边行人,频频注目。到了川北军区驻地南充市,梁上泉进入军区文工团。不久,川北、川南、川东、川西这几个军区撤销,梁上泉调入位于重庆城的西南军区公安部队文工团任创作副组长,主要学习创作歌舞、剧本、歌词和曲艺作品,并参加一些演出,增加一些舞台体验。

  1950年,成渝铁路破土动工。这是一条非比寻常之路,清政府曾经拟将这条铁路修筑权出让给外国之手,激起了川渝两地爆发了争国权、争人权、争路权的保路运动,声势震动全国,西方国家侧目。保路运动不小程度推动了辛亥革命,加速了清王朝的倒台。孙中山先生和后来的民国政府,都动议过成渝铁路的修建,但均未能付诸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伊始,共产党人在满目创伤、百废待举的艰难时期,就开工成渝铁路。在当时,不仅是国内大事,国外也在注目。国内各行各业,均在支持这条铁路。

  1951年秋,金风送爽,天高云淡。西南文联沙汀 要组织一批作家、诗人、艺术家深入生活,梁上泉、野谷等首次走进了工地。万众聚集,如火如荼。梁上泉很快就融进了火热的生活。白天与民工一起,在瑟瑟的秋风中,光着胳膊,抡大锤、打炮眼,除渣挑土,夯筑路基。晚上同民工一起住窝棚、睡通铺,摆龙门阵。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与民工摸爬滚打在一起,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出,梁上泉是大军区下来的创作员。不知内情的人,把他看成是重体力的劳动者,梁上泉也没有丁点创作员派头,也把自已看成是一个重体力劳动者。

  火热的生活,需要鼓励激情的歌曲。梁上泉根据工地目睹,现场感受与实际需要,创作出了一组民歌体诗,在《西南文艺》上刊出。其中《一根扁担》,后来被《白毛女》的著名作曲家张鲁和章枚各谱一曲: “一根扁担软洋洋/挑起鸳箕上工场/碰上我这个铁肩膀/扁担磨得光又亮/高山开成平坦地/深沟开成铁路基/为迎火车开得来/就挑它个不歇气!”民工们嘴上在唱,手臂在挥,脚下在跑,激情飞扬。这首歌在正式发表时,署名将“上”误为“下”,变成了“梁下泉”。梁上泉不仅为成渝铁路挥汗出力,更重要的是顺应了时代的需求,为这条铁路的修建,增加了一道鼓劲添力的精神力量。

  任何一个成名作家、诗人,都不可能是一步就进入成功之道,必是波澜起伏,曲折行进。梁上泉后来写了一些诗歌寄出去,但却被陆续退了回来,弄得他有时自已都不好意思到收发室取信件。梁上泉没有气馁,继续深入生活、与工农兵广大群众连成一体。梁上泉尊崇白居易那样的诗人,反映现实,雅俗共赏,能受各阶层尤其是底层人士的欢迎。梁上泉也希望自已能作李冰如那样的“平民化诗人”,作品能让更多的人接受,写的诗要人家基本能够看懂,能意会感悟。写的歌,至少别人能传唱而且要喜欢唱。

  定位确定,梁上泉走自已的路,并在后来感悟尤深地写下了《诗神》:“钟情诗神∕诗神未必报你厚爱∕钟情生活∕钟情人民∕钟情时代∕她才微笑着向你走来。”

  梁上泉属具有强烈进取精神、高度责任感和创作欲的那类人物。他选择了滇西南最边远的镇康边防团去体验生活。1952年夏季,骄阳似火,梁上泉由重庆驻地动身出发。那时重庆到昆明不通火车,到贵阳的汽车,不是烧油还是用木炭作动力,其速度形同老爷车。因动力不足,遇到爬坡或路陡之时,乘客还得下来用力推车。梁上泉晕车厉害,只得迎风靠前整天整天地站着,否则晕起车来,就吐得头脑发昏,天旋地转。几天一直站立的梁上泉,感到双腿发麻,茶饭不思到了沾益坐上小火车到昆明,休息了几天,又坐汽车沿滇缅公路经过5天,终于熬到了保山军分区,再往南行前面就没有公路了。梁上泉满以为离边境不远了,一问到镇康边防团还得步行8天。由于同行的是个有男女演职员的小组,保山军分区派3个战士护送,配的骡马驼着背包、粮食等物,走着赶马人踩出来的山路,要踏涨水的溪流,要穿过蛇虫很多的森林,要闯过旱蚂蝗盘据的地段。

  云南属亚热带,气候变化无常,时而瓢泼大雨,全身淋得透湿。时而烈日炙烤,汗水湿透军装。建国初期的边疆,多系不稳之域。边疆情况更为复杂,境内国民党残余与土匪、反动土司头人,境外常来骚扰的国民党李弥部队,相互勾结,遥相呼应,不时在边疆制造事端。说不准躲在树丛中的土匪射打冷枪,或者从阴暗处跳出,抡刀砍杀。保山军分区为保安全,还给梁上泉发了左轮手枪,虽然手枪没用上,但梁上泉的脚底打上了几个大个泡,行走一偏一歪的。步行8天走六、七百里,总算到了驻在镇康县境的边防团部。在那里办了手续,熟悉了边地情况后,又步行了1天,才到达了国界碑边的一个前排哨。遥望那国界碑的另一侧,就是缅甸了。梁上泉从重庆出发到终点地,危机潜伏的状态下,前后历时近20天,其中步行9天。

  在这个前排哨,梁上泉沉下了半年。给战士们当文化教员,与战士们一起巡逻、站岗。并经常出入傣家竹楼同战士们一起做民族工作。

  一次,边防部队接到情报:一群匪徒要越境作恶,边防军夜行军到70里外伏击战。连指导员怕梁上泉这个从重庆城来的的年青知识份子吃不消,跟不上队,便劝阻他不要一同前往,但梁上泉坚持去了。漆黑的夜里,不准打手电,只能摸索着前往,跌跌撞撞地走到半途,大雨相继袭来,山陡路滑,雨水和汗水并流。梁上泉不知摔了多少跤,才勉强跟上队伍。当梁上泉同战士们一起伏在灌木丛里,泠得全身抖动,甚至听到那些夜鸟都冷得打颤。战士们在饥寒交迫中,等着伏击的目标。

  匪徒没有想到边防军早以持枪以待了,大模大样的窜过。枪声骤响,弹雨纷飞,子弹在梁上泉周围噗噗作响,第一次置身枪林弹雨,死亡随时都可降临,梁上泉心里本能地涌上一阵害怕,想找个安全地方躲藏,但看到战士们镇定自若,他很快也就镇定住了。根据战情的需要,指导员叫梁上泉传送命令给机枪组,梁上泉马上行动。到机枪组要通过一片开阔地,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机枪手们见了,一下就把梁上泉按倒在地,生怕伤到了他。而机枪手们毫无惧色地按指令向敌扫射,梁上泉遥遥地望见几个匪徒倒下再也没爬起来,匪徒头子的马也被打得到处乱窜,匪徒慌忙后撤,退回到境外去了。

  伏击战后,边防军干部和战士们都夸奖梁上泉,说他初次参加战斗还不怕死,真是好样的。梁上泉认为,是战士们的无畏精神壮了他的胆,消除了他的恐惧。通过这次实战,梁上泉对战士们又有了新理解,与战士们的心更贴近了,并深深地感到:要和战士们真正融为一体,就要全身心地投入共同的斗争,这样才成为他们真正的代言人。梁上泉在那里为边防团创作了剧本《边防线上》和说唱《竹器化》等节目,辅导排练,会演还得了奖。虽然这次到滇西南梁上泉创作的诗歌不多,只写了《橄榄坡上》、《山泉流响的地方》等几首短诗的初稿,也只有一件说唱节目《一颗子弹》获得西南军区文艺奖。由于梁上泉全身心的深入生活,辅导战士成绩突出,被评记三等功。同时也为他以后的创作积累了不少素材。

  二、阿坝平叛:沿着险峻的岷江峡谷步行3天到达目

  的地;睡卧冰天雪地依然哈哈大笑;参加了阿成公

  路的修筑;写出了《牦牛队的姑娘》等优美篇章。

  1953年,残留在四川阿坝州的国民党反动军官,煽动、纠集部份藏人叛乱,扬言要将内地去的卫生队、贸易队人员全部杀了。叛乱的态势不断漫延,而且甘肃那边的叛匪也流窜到阿坝作乱。中央下令平叛,剿灭匪徒,保障新生的共和国安定。

  西南军区组织文艺小队,开赴阿坝,梁上泉是其中成员之一,路上主要即兴创作鼓动性的快板词。那时尚无公路与阿坝连接,梁上泉他们到了川西薛成镇,就自作干粮,背负着沿岷江步行前往。在中国的众多河流中,岷江是一条独特的河流,其独特于多在地震区域,且造成过震动中外的大惨案。上个世纪30年代,茂县境内的茶花沟地带,突然发生大地震,两边的山峰,崩塌垮倒,将一路狂奔的岷江拦腰堵住,形成一个巨大的堰塞湖。岷江源源流涌,水位越来越高,它要冲荡而出,而岩石在不断地堆垒堵塞,双方都在拚力较量。堆垒堵塞的岩石阻拦不住巨大的水量,岷江翻越堵塞破腾呼啸而出,两岸的村庄、人口、牲畜、房屋、树木等等,眨眼就被卷裹而进,形成一种无法阻挡的能量合力,轰轰隆隆一路狂荡冲撞,仅都江堰一地,就死人逾千。四处狼籍,死尸遍布,哭嚎撼天动地。堵塞处的巨大堰塞湖长期保存了下来,当地人称为叠溪海子。在这个海子下面,原本有个热闹繁荣的大镇,是过往客商、换防军人、进出山民的落脚处。惨案发生了,那个镇子和镇中上千人众,均淹没在叠溪海子下面了。

  岷江携风挟响,生发着震摄的威感。悬吊在头顶上的岩石微微抖晃,不看则已,看了叫人头皮发麻。峡谷两岸均是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蛇虫爬行,索索有声,豹狼吼嚎,气氛恐怖。更叫人恐怖的是那些看似稳定的地域,说不准突地发生泥石流,狂泻奔流,铺天盖地而下,瞬间就可淹埋一切。越是险恶之地,越是妄命匪徒出没。倘若遇上据险挡阻的匪徒,梁上泉他们能否活着,是个谁也不敢下结论的未知数。

  是生是死,梁上泉他们全然不顾,只管向前行进。脚下的路,几乎全在树林、灌丛、乱石间穿行,当年红军就是走的这条路。在路的两边,白森森的尸骨成串连线的倒躺着,那些尸骨就是牺牲的红军战士。红四方面军在张国焘的折腾下,3过草地、雪山、险恶路道,10万红四方面军将士,绝大多数牺牲在沿途路上,最后只剩下几千人。那些森森白骨中,就有梁上泉故土老乡,梁上泉为他们伤感。与梁上泉他们一起行动的一名战士,水土不服拉肚子厉害,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但这位战士说:“这是当年红军走过的路,我要沿着条路就是爬也要爬到头!”这位战士没退缩,硬是坚持走到了目的地。

  历经艰幸,终于走出了岷江峡谷,接着就是翻雪山。透骨的雪风像刀剧样裹着全身拉来荡去,就是穿着层层的狐皮厚袍,盖着层层毛毯被,依然会让人冷得形同置于冰窖之中。空气稀薄,气喘吁吁,双腿铅块样沉重的在雪中挪动。爬过雪山,又过草地。穷尽视线也不到边的草地,给梁上泉的感觉是危机四伏,天色无光万里阴云凝结不动。黑褐的沼泽,咕咕噜噜地冒泡,生发着浓烈的腥臭味。人行其间,小心谨慎。倘若掉进沼泽潭,任凭你百般挣扎,也会将人吞食下去。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期间的艰难险苦,梁上泉都亲身体验过。

  因情况紧急,梁上泉他们是连天连夜地急行军,往往是一边走一边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或作梦。为防止掉下悬岩、出意外,每个人的胳膊上缠扎上一条醒目的白毛巾。步行了整整3天后,梁上泉他们到达了阿坝的格清寺。按照军规和尊重藏民族习俗,梁上泉他们没有住进寺内。格清寺旁侧有条河流,河早被冰冻盖住。大雪纷飞,冰天雪地。梁上泉他们就在河边用红柳条、帆布自搭帐篷睡卧其间,有的干脆就在面上蒙块帆布倒地躺睡。

  早晨天刚蒙蒙亮,梁上泉听到炊事员做饭的响动,他挪动身子,感到背后冰冷透骨,那是自已睡眠中体温将地上的冰雪融化成水了,摆在地上的鞋被冰雪冻牢粘连在地上,怎么也扯拿不动,最后用铁锹才铲动,脚伸进去哪是什么鞋哟而是套在脚上的两只冰坨。天放亮了,梁上泉张目视望,那些自搭的帐篷,不是被大雪埋没,就是被大雪压跨。他站立而起,茫然雪原上出现一个人形黑点。接着他人也陆续起身,茫茫雪原上尤似点缀上粒粒黑芝麻。置身冰天雪地的严酷环境,梁上泉他们依然表现出乐观向上的激情,相互望着对方哈哈大笑。

  格尔登寺是阿坝那时活动的中心地带,以前张国焘在此一带活动。有条小街,商业十分繁盛,竟然还有10多个职业妓女在公开接客。梁上泉他们移到此地后,仍没进入寺内。后经协商,在庙内腾了几间房子作司令部,其余的人依然在外自搭帐篷。气候严寒,环境差劣。西南军区司令员贺龙下令,飞机空投下帐篷、大米、副食、药品、军火等物品,情形才有所好转。尽管自身仍不充裕,但依然拿出部份物品接济当地民众。

  叛乱的基本上是马良匪帮,拥有人枪3000余,得到台湾蒋介石政权的支持。平叛部队仅骑兵就开进去了3个团,马良匪帮退到甘肃。平叛部队就在山上修筑工事,阻止匪徒的反扑、窜回。当时阿坝州主要有华尔功成烈、苏永和、索官瀛3大头人,分布在草地、黑水等各自区域内。平叛部队采取攻心为上的策略,把3大头人等上层人士争取过来,分别找他们谈话,交待党和政府的政策,动员他们交出藏留下来的枪支、匪徒,并请3大头人和上层人士观看军事演习。当平叛部队的无座力炮弹射出,声势震天动地,石碉都可炸平。3大头人等上层人士看得心里发怵,叛乱者的马匹、马刀、猎枪等落后武器,怎能阻挡住现代先进枪炮!对3大头人等上层人士,无疑起到了威慑作用,不小程度促使他们转向了政府,积极配合平叛剿匪,马良等大小匪帮最终被彻底剿灭。

  梁上泉所在的文艺小队,有20来人,均一专多能。与赴云南边陲基本一样,梁上泉创作一些歌舞、说唱节目并参加演出,走向藏家开展民族工作。

  由于反动宣传,一些藏人对平叛部队有抵触情绪。藏人几乎都养有藏獒,其壮大如牛犊,发怒时,周身毛发抖开如雄狮,森森利牙如同排竖钢凿,能几下就将扑在地上的猎物撕咬得开肠破肚。梁上泉他们上门去作藏家工作,有的大门紧闭,不见人踪。有的放任藏獒发威恫赫,不吭一声。藏獒虽是畜类,但能眼辩善恶,只要不是上门作恶,不会主动攻击。面对阻力,梁上泉他们没有退却,反复上门,不断工作,直到藏人让他们走进家里为止。局面慢慢地打开了,汉藏关系逐步改善。梁上泉他们经常与当地百姓联欢,开展篝火晚会。当地百姓尤其是藏人,特喜文艺小队的歌舞,每有舞会四面八方地赶来观看。

  藏族民众几千年来信佛信神,生了病多是诵经、请神。梁上泉印象不忘的是,在一座为寺院服役的“塔洼”里,有位藏族老阿妈告诉说:她曾经生养过9个儿女,由于缺医少药,全都夭折了,没有一个活下来。当地习俗认为,妇女生产是脏污的事情,只能在牲畜圈里进行。有什么病痛,也只能念经求神,这自然要造成种种悲剧。那可怜的老阿妈,终是独自一人住在一顶又黑又小的牛毛帐篷里,度着孤苦无依的残年。有次老阿妈生病了,梁上泉和卫生员一起送药上门,并亲自给她喂药,老阿妈感动得直摸梁上泉军帽上的八一星微和红十字药包。平叛人员在送医送药的同时,注重培育藏民族人员掌握现代医疗技术。培育出的藏族卫生员开始去给生病的藏人送药、打针时,不是遭到白眼,就是遭到抵触。每有这种情况,梁上泉他们就鼓励藏族卫生人员不要泄气,坚持下去就会好转。藏族卫生人员逐渐被信任,藏人生了病,愿意接受打针、吃药。

  在汉人聚集区域,生病打针吃药,是很正常的事。但藏人而言,从原来的生病诵经、请神到接纳现代医疗,是一大了不起的进步。梁上泉目睹巨变,感慨万端,创作出了《姑娘是藏族卫生员》:“不要那样看我∕不要那样看我∕我脸红得象团火∕年轻的牧人呵∕不要把我认错∕姑娘是藏族卫生员∕到你帐篷做防疫宣传∕不是找你有话说…∕别怪我这样看你∕别怪我这样看你∕藏家有了‘门巴’哪个不惊喜∕害羞的姑娘呵∕草地的白衣天使∕谁的眼睛不对你久久注视∕你又何必难为情∕牧人用一颗心在迎接你∕不要开玩笑/不要开玩笑/别故意让门口的猎犬向我狂叫/强壮的猎手呵/猎犬历害我知道/姑娘是藏族卫生员/有红十字药包挂腰间/来打防疫针不怕你阻拦…”

  与平叛同步进行的是,修筑从阿坝到成都的公路。梁上泉像在成渝铁路工地一样,抡大锤、开山放炮、挑运土石。手冻裂成道道口子,脚被累得胀痛,灵魂得到冶炼。鹧鸪山海拔4000多米,但公路必须经过这里。梁上泉他们就住在山上,睡在帐篷内。山上空气稀薄,头脑胀痛,晚上很难入睡。不管烧多久,水都只能烧到90度左右。那时没有高压锅,米不管煮多久,都是夹生饭。没有新鲜蔬菜,只有花生米、木耳和脱水菜。鹧鸪山冰封雪盖,云雾缭绕,旷荡无音,沉寂长眠。天清日照之时,给人温柔妩媚的模样,人见人爱,忍不住想放声歌唱或者纵情呼叫。但却是万万不可,如果音量稍微大了,鹧鸪山马上就变脸,天间就可能骤然噼哩吧啦地下起冰雹。也万万不能开玩笑,如果将人抬起甩荡,被甩荡的人在笑声中会气短昏死过去。环境的恶劣,态势的险峻,都无法阻挡公路的拓展,阿坝到成都的公路不断的向前延伸。

  让梁上泉感受深刻的是,初进阿坝之际,藏民族多对平叛冷漠有的甚至是仇视。局面打开后,汉藏两族进一步融洽。广大的藏民不仅支持平叛,还积极投身到阿成公路的修建,梁上泉满怀激情地写下了《牦牛队的姑娘》:“牦牛队的姑娘∕穿着枣红布衣裳∕牦牛队的姑娘∕骑在枣红马上∕在高高的雪山那边∕有她亲手织的篷帐∕她住在草原中间∕四面鲜花开放∕她披着朝霞从那里出发/到兵站驮上军粮/振鞭吆喝着牦牛队/追赶向西的太阳/姑娘怎能不着忙∕图线已划过她的帐房∕姑娘怎能不歌唱∕公路正铺向她的家乡∕她要和军工一起/把开山的大炮点响/要引来不吃草的铁马/托着牧人们飞翔∕那时将满载着笑声∕坐车到贸易公司门旁∕去选购新衣新靴∕跳起节日的锅庄…∕姑娘微微抖动马缰∕鞭儿在晚风里挥荡∕牦牛牦牛快快走呵∕冒烟的工地已遥遥在望”

  1954年建军节前,阿坝到成都的公路全线贯通,汽车从成都开进了阿坝。这块原本闭塞的区域,沸腾喧闹了起来,藏族民众穿上节日的盛妆,成百上千地赶来,先是围着汽车不断地转来转去,然后伸手不停地抚摸车身,心里疑问:“这个东西未必硬是不吃草料,就能跑起来?”当目睹了汽车飞奔疾行,惊得大张双眼,认为是经书上所说的神话,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呈现在眼前。

  梁上泉乘坐汽车从阿坝返回成都,来时在岷江峡谷、莽莽林间、雪山草地一步一步艰难地跋涉。返回时车行快速,两边景物急速掠过。前后的急剧变化,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这真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说来有些怪异,梁上泉原本晕车历害,但行驶在自已参与修筑的公路上,却是不晕车了。汽车经过的地域,多在2008年“5•12”地震带。当年与梁上泉打过交道,给部队背运过粮食的羌族民工,如果没在地震中遇难,活着的也是80或90来岁的人了。遭遇地震的青壮年,多是那代人的儿子、孙子辈了。至今梁上泉还为那些人嗟叹、痛惜。

  参与火热的生活,吸取丰富的生活营养,梁上泉将反映阿坝期间的《牦牛队的姑娘》、〈 姑娘是藏族卫生员〉两首诗寄发出去。在寄发时梁上泉没有这些诗篇硬是能发表的念头,但这些诗真正的钟情生活,钟情人民,钟情时代,诗神定会手持橄榄枝,面带迷人的微笑向着梁上泉走来。

  三、藏地苦吟:拜谒巴金故居;在康藏高原每写一个字

  就要嘴对着笔尖哈一口气墨水才能解冻从钢笔里流出来;面

  对从悬岩掉进深渊的战友、汽车痛楚不堪又无能为力;他的

  诗与郭沫若同期刊发在《人民文学》,完成了第一部又系成

  名的诗集《喧腾的高原》。

  为打通内地与西藏的连接,中央决定,修筑康藏公路。就当时而言,要在世界屋脊修筑公路,形同当今在青藏高原上修建铁路。中华民族多奇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大军骤集雪域高原,康藏公路上马动工。贺龙司令下令组建一只慰问康藏筑路部队的小分队,梁上泉从阿坝返回不久,就又踏上赴康藏公路的征程。

  在经过成都时,梁上泉他们驻扎在巴金故居。那时巴金故居仍沿袭李家公馆的旧称,规模不小。那是一座典型的川西院落,李家无人在里面居住了,也没居住其他老百姓,住的是部队。梁上泉记忆深刻:大门口有对石狮子,进大门附近有两口井,名曰双眼井。内里房间连接,画栋雕梁。还有花园、水池,石景嶙峋,流水潺潺。时值初冬时节,依然是绿带泻翠,藤萝铺架,花卉卓约,最抢眼的是菊花,虽然有的开始凋谢,多数仍在茂盛怒放。

  梁上泉还在读初中时,就读过巴金的名著《家》,李家公馆无疑是《家》的原型,《家》中的人物尤其是觉慧这个人物,给梁上泉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成为他心目中的偶像,对巴金更是尊崇不已。

  能在巴金生活过的家住下,梁上泉兴奋,就在这个家中漫步俳徊。微风撩拂,枝摇叶晃,文气扑面。梁上泉心头浮想联翩:如果当年巴金要是窝在这个家中,过着舒适休闲的生活,不走出这个家,到上海、巴黎去开拓发展,不仅巴金个人不大作为,以后的中国文坛就会少一颗巨星。人在关键时迈出的那一步,往往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梁上泉从巴金想到自已,如果当初不是瞒着家人,进入军营,自已也就可能按父母的设想,当个乡下教员,在狭小的山沟里过大半辈子。梁上泉感慨多多,穿上准备赴康藏的毛皮军大衣,戴着皮帽子,在花园中的藤萝架下、菊花圃中,留影两张。

  藏地严酷,梁上泉知晓进藏人员尤其是参加筑路的人员,随时都可能牺牲。梁上泉深深爱恋着达专区文工团的蒲心玉,当初他帮她修改作文、她经常叫他梁哥的情形,不时在眼前浮现。此次进藏,能否活着回来,梁上泉心里没有底数。但无论如何,应当向对方表明心迹。他拔笔给蒲心玉写信,转弯诉之:有那样一个人,她如何好,他想与她建立起超过同志情谊的关系,你是否愿意?

  梁上泉将在巴金故居中拍的照片,夹在信中寄发出去。大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初冬的成都上空,有些阴云,但梁上泉心情阳光,愉悦无比,感到做出了一件人生大事。这封信明白无误地表明,是他梁上泉在向蒲心玉求爱,聪明的蒲心玉一看就会明白。梁上泉向蒲心玉明确恋爱关系,就是在巴金故居作出的决定。

  梁上泉进藏之时,离康藏公路通车还有1个多月的时间,也正是西藏高原最严寒的期间。当时修筑到拉萨的公路有两条,一条是从青海的西宁到拉萨,名曰青藏公路;一条是从当时的西康首府雅安为起点,终至拉萨,名曰康藏公路。两线总长3000多里。两线同时开工,要求同时通车。

  尽管梁上泉参加过成渝铁路、阿成公路的修筑,历经百锤千炼,能承荷世间的大苦大难,但康藏公路是在世界屋脊上修筑,其情其形,非同寻常。一进入高原,态势就严峻。因形势的需要,公路是抢着进度修,已修成的公路,多是毛坯,勉强能通车。二郎山是梁上泉进藏经过的第一座险恶高山,虽然其海拔只有3000多米,但四周皆是雪原,空气稀薄,最大特征就是陡险,悬崖陡坎,比比皆是。当时的不少地段是,一边的车轮在路里面走,一边的车轮在悬岩边转。躲不躲得过劫难,按宿命的说法,就看你的命大不大。前前后后曾经有一个排的车辆掉进深渊,用望远镜都看不到踪影,令人闻之心惊胆战。

  二郎山,给梁上泉留下终身不忘的印记。1980年,梁上泉再过此山时,写下了他的又一高原诗篇《你好啊!二郎山》:“…曾和你朝夕相伴的人∕怎能不深思长念∕昔日烧饭的炊烟∕常在我眼前缭绕∕昔日筑路的战歌∕常在我梦中回旋∕那积压着冰雪的帐篷∕那凝结着血汗的钢钎∕那悬岩上拴腰的绳索∕都载入我最初的诗篇…∕火焰般的战斗热情∕一同化为赶山的长鞭…∕我乘车盘山而上∕直达最高的山巅∕凭窗极目远眺∕心随群山腾涌波澜∕面对那青峰绿岭∕禁不住大声呼喊∕开山的战友们现在哪里∕可在搬移新的大山∕经过千磨万炼的战士∕英姿定然不减当年∕让我们再临风高歌∕二郎山呀二郎山…”

  梁上泉依然深入到最基层,深入到施工现场。内地上去的人,莫说重体力的修路,就是空手行走,也是头昏脑胀,脚步铅块沉重。高原上的气温,一般都在零下30度左右,梁上泉穿上厚实的皮大衣,也像没穿一样。气候寒冷令人无法想象,空气都恍惚被冻得停止了流淌,只要哈一口气,就会像玻璃破碎裂散落地,人体内流淌的不是热血而是冰渣雪水一般。酷冷无比的气候,将地面冻得像铁板,钢钎凿,铁镐挖,地上最多起个白点。用开水淋,表面化开浅浅的一层当即又结成坚硬的冻层。唯有的办法就是用火烧,把冰冻层烧软了,才能用钢钎、铁镐,凿、挖土石。毫不夸张地言,康藏公路是一寸一寸地修筑。梁上泉至今感言:“能在西藏高原修公路,简直是个最大的奇迹!”

  梁上泉一边参加修路,一边写鼓动性的快板歌词、曲艺,参加慰问演出。其书写之艰难,没亲身经历无法相信。钢笔尖被冻堵塞住,无法正常流出墨水。每写一个字,梁上泉都要将笔尖凑拢嘴前,用力哈一口热气,才能写一个字,写多少个字,就得哈多少口热气。高原缺氧,本就让人头脑有昏胀之感,不停地用力哈气也就令人更加的昏胀。梁上泉的双手也被冻得像发面馒头,手指僵硬得尤似失去了知觉。梁上泉永生都没忘的是,有次车过海拔5000多米的雀儿山时,由于严重缺氧,让人感到胸腔憋闷得快要破裂,头痛胀肿眼发花。为不使瞬间易逝的灵感滑过而去,他在记事本上艰难地划拉写动。司机惊诧,侧目视看,只见梁上泉不停颤抖的手,在本上留下歪歪斜斜、横七竖八的行行符号。司机以为梁上泉懂得藏文,在用藏文书写。那是梁上泉在苦苦支撑,全力拚博。

  《红楼梦》不是在世界屋脊上完成的,曹雪芹称“字字句句皆是血”。梁上泉的不少诗歌尤其是备受关注的佳作,却是在世界屋脊上完成的。将曹雪芹与梁上泉的写作境地相比较,决无将两者扬抑之意,只是能让人从中窥见梁上泉不同寻常的意志与罕见的毅力。

  素称高原之舟的牦牛,在雪地中缓慢地走动。藏人的帐篷被雪掩埋得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惟有从蓬顶升腾起的淡灰色的炊烟,给这白茫茫的世界抹上一道它色。空旷的雪地深处,传来悠长的笛声,如同在沉寂的高原播撒天籁之音,梁上泉的心灵受到震颤。藏民族是个英雄的民族,能于严酷的高原存在繁衍,生生不息。梁上泉钦佩敬服,写下了他的名篇佳作《高原牧笛》:“高原的笛声悠扬/是牧人泣诉凄惶/高原的笛声响亮/是牧人心的歌唱/大军初过这里/笛声冷如寒霜/吹着古老的调子/总是那么忧伤/公路修过这里/笛声渐渐高昂/寒霜化为春水/暖流淌向远方∕汽车开过这里∕笛声与喇叭交响∕飞过无边的草原∕惊醒熟睡的群羊∕群羊好像白云∕笛声在白云里飞扬∕每次战士走过∕听着这不同的音响…”

  筑路人员除了遭遇严酷的气候,生活也异常艰辛。空气稀薄,紫外线强烈,蔬菜紧缺,人体必需的维生素极度贫乏。人的指甲普遍凹下去,把手伸泡在水盆中平面抬起来,留存在凹下指甲中的水,可倒储一小杯,其状不忍目睹。不少人患了败血病,但战士们依然带病施工。路道险峻,战士们用绳索将身子捆住,悬挂在空间开山打炮。高原烈风劲刮,悬挂在空间的战士像钟摆样晃来荡去,绳索在岩石上摩擦,有时导致绳断人坠,命葬深渊。有的时候,悬岩炮响,人还在空间没来及撤走或其它变数,也导致战士的尸骨炸得不知散落到了何处。有时车辆带着人掉进不见底的深渊别人无法抢救,最多能听见在掉坠中的喊叫,或者是深渊底传来隐隐的破碎响动。悬崖边或半山腰掉着的车辆,随时都可看见,破碎的残片,被雪风刮动晃荡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每到那时,梁上泉痛楚得心灵在滴血,而深感无能为力。经确切统计,2000多里的康藏公路,除伤残者外,牺牲了的就有2000多人,平均每公里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按设置要求,每公里就有一个里程碑,而每个里程碑也就标志着有每条生命长眠在地下。

  历经千难万险,世间罕见磨难,公路终于把拉萨连接起来,车辆开进了拉萨。这哪是一条普通意义的公路,而是一典型的血肉之路。梁上泉熟读古典名篇,战国大诗人屈原《国 殇》有言:“…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把这段话换成今天的语言:有出无入呵有去无还,战场渺渺呵路遥远。依然带着长剑呵挟着秦弓,身首异地呵忠志耿耿。真是既勇敢呵又有武艺,至死刚强呵不可侵凌。肉体虽死呵精神永存,灵魂坚定呵堪称鬼中英雄。

  中华民族不惜替国捐躯的英烈气慨,从没间断,千古连接,一脉相传。梁上泉激情翻卷,为了记住通车那个非凡的时日,抒发豪迈气慨,写下了高原名篇《“金桥”通车了》:“…为了这一天∕一千多个日子的严寒∕都集中在一个时辰∕我们也经得住考验∕为了这一天∕二千多公里路的艰险∕都集中在一个工地∕我们也要与它决战…∕珠穆朗玛女神∕听到了这个喜讯∕将更高地昂起银光闪射的冠冕∕骄傲地望着远大的前程…”

  拉萨沸腾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藏胞,载歌载舞,纵情欢笑。昔日文成公主为了汉藏两族的和睦,乘车驾马,来到了拉萨。今有万众英豪,为了汉藏两族的富强安康,将公路、汽车直通而来。雪峰晶莹,天穹湛蓝。从未有过的思绪涌上梁上泉的脑海:能参加世界最高处的公路修建,有些不可思议,心底里无比自豪,无比喜悦。

  喜悦连着喜悦,梁上泉从拉萨乘车返回内地,途经一个兵站,在图书室看到供战士们阅读的《人民文学》,他取过信手翻开,立时眼亮心热,那上面载有他此次进藏前寄发出去的《姑娘是藏族卫生员》、《牦牛队的姑娘》诗两首。在他诗作的前面,是文坛巨手郭沫若的佳作,梁上泉对郭沫若很是崇拜。能上《人民文学》这个一流刊物,已是不小荣光,能与郭沫若的佳作同期同载,梁上泉更是莫大的荣光。后来,饮誉全国的北大教授谢冕在编辑20世纪诗选《百年经典》,就选编了《姑娘是藏族卫生员》这首诗,并作了点评。

  梁上泉从进藏到出藏,历时2个多月。他在巴金故居写给蒲心玉的那封求爱信,早就应该收到了。不知自已深爱的蒲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回到西南军区公安部队文工团在重庆的驻地,梁上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收发室。蒲心玉回信7-8封,核心内容是:“如果真是你说的那个人,我愿意。”梁上泉欣喜若狂,只差弹腿跳起来。当时蒲心玉随达县专区文工团在重庆大众游艺园演出,梁上泉火速奔去。赶拢时,才来得及将戴在头上进藏时的皮帽子摘下,头上冒着腾腾的热气。西藏高原强烈的紫外线、严酷的雪风,把梁上泉晒、吹得脸、手紫黑,活脱脱的一个藏人形象,蒲心玉露出心痛的神情。到了这个时候,梁上泉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两人四目相对,满含深情,无声胜有声。那天正是“三八”国际妇女节,他送了一把从拉萨买回的印度牙刷,送给蒲心玉作为节日的见面礼。

   两人关系确立后,书信常往,积累了不少珍贵的两地书。两人成婚后,依然悉心保存,那是两人矢志不渝的爱情见证。文革起事,梁上泉所在单位领导从关爱出发,劝梁上泉他们把那些信件烧了,免得落到造反派手上,惹来大麻烦。夫妻两人到食堂的大炉灶前,一边烧,一边流着伤痛的落。被烧毁的那些信件中,就有梁上泉在巴金故居写给蒲心玉的那封求爱信。迫于形势的压力,信虽然烧了,但当时在巴金故居留影、写信的情形却无法烧毁。

  1955年,西南军区撤销,梁上泉随部队调入北京,供职中央军委公安部队文工团,任职创作员,依然从事歌词、歌舞剧本的创作。他将在阿坝与康藏公路期间完成的诗作,合并成集,这是他的处女作,交付给中国青年出版社。1956年6月,这家出版社以《喧腾的高原》为书名,隆重推出。诗中表述的高原风光与强烈的时代特征,引起读者浓烈的兴趣。这是梁上泉的第一本诗集,也系他的成名之书。首发3万册,很能快就畅销一空。国内第一流的文学刊物,也不惜版面,成组推出梁上泉的诗。诗坛跃出一匹骏马,评论界尤其是诗评界,给予不小的关注。

  四、钟情生活:婉谢沙鸥、公木美意再赴云南,创作出

  名篇《茶山新歌》;贺敬之称梁上泉“你真不得了!”并赞

  《红云崖》的序幕是大手笔;将相当于一座四合院的稿酬

  买台钢琴捐献给达县专区文工团;同巴金会面。

  1956年,沙鸥给梁上泉撰写了万余言诗歌评论《成长中的青年诗人》,称:“一提到梁上泉的诗,便想到了那种朴素、动人、充满边疆生活色彩的民歌调子。”同年2月,《人民文学》隆重推出了这份评论。沙鸥是著名诗人亦是著名诗歌评论家,他动笔操写,足可窥见他对梁上泉的器重。《人民文学》集国内一流作家、作品,版面历来紧贵而不惜刊发洋洋万余言诗评,不争地表明,梁上泉在文坛尤其是诗坛产生的影响。

  同年春,首届“全国青年文学创作会议”在北京隆重召开,出席本届会议者,堪称文坛杰出人物,梁上泉应邀出席会议。这是整个中国文坛的盛事,并是中国作家重大喜庆之事。公木在这个高规格的文坛盛会上,作了《关于青年诗歌创作问题》的发言,文中以2000多字的篇幅高度评介了梁上泉的诗作,在诗歌组赢得热烈的掌声,梁上泉无疑是本次会议众人注目的亮点人物之一。

  公木是国内影响巨大的著名诗人,其创作的《解放军军歌》,为鼓励人民战士“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英勇杀敌,浴血疆场,推翻反动政权,建立人民共和,产生了无可估量的推动力。唱遍大江南北,几乎是人人都能唱的《东方红》,也是经公木之手修改加工而成。这个时期,公木与沙鸥同在中央文学讲习所执教,公木与沙鸥一同出面,推荐梁上泉到中央文学讲习所深造,明确告之:“其他人进来,要经过考试,你可以免去考试。”并由他们出面,给梁上泉所在的中央军委公安部队文工团协商他的入学事宜。如此人生良机,换了他人,定会紧紧执住。梁上泉经过慎重考虑,认为:“生活也是大学校,我要到部队去,生活与部队是本大书。”对两位诗界权威的盛情美意,梁上泉深表谢意。

  全国首届青年文学创作会结束后的1956年夏,梁上泉再赴云南。那个时候,国家实行供给制,梁上泉带上自已的伙食介绍信,背上背包,几经辗转,到了昆明,再步行到西双版纳体验生活。

  这一次梁上泉的创作激情喷涌而出,大有不可抑制的态势。加上他第一次到云南的生活积累和《喧腾的高原》成功经验,真正的才思泉涌,几乎每天都有诗作,有的时候一天就可写上两、三首。他又先后写出了自已的诗集《开花的国土》、《云南的云》。著名诗歌评论家野谷言:“处处激发着梁上泉对祖国的热恋。”

  “雨过云散,天高气爽∕祖国呵!我久久把你凝望∕望见你身上的每一滴雨露∕都闪耀着一个明亮的太阳…”(梁上泉《雨后》)。国境线内外的两棵树,也是和平共处的崇高形象:“这两棵高高的大树∕青枝绿叶拥抱在一起∕也如开花的友谊∕永远根须连着根须…”这个时候诗界流行一种说法:梁上泉走到哪里,那里就是一本诗集。

  再度到云南,最让梁上泉难忘的是《茶山新歌》的创作。当时少数民族姑娘对解放军战士衷心热爱,每天都要想着法子到军营玩耍。有些胆大的姑娘,甚至赖在营房半夜都不想走,就想和解放军交朋友。但军界明文规定,严禁在驻地附近交女友。那时反映军民爱情的诗歌也是一大禁区。1952年梁上泉在滇西镇康边防团体验生活时,所住的那户傣族人家,其女儿是方圆几个寨子最美丽的姑娘,那户人家女儿也有同样的想法与表现。但那个时期,梁上泉已暗恋着老家的蒲心玉,加之纪律也不允许。梁上泉本次生活体验只得借故转到一个较远的住户,但体验结束返回时,那户人家父母、女儿执意相送,女儿一路行走一路哭诉唱歌,一直送了20多里,才被梁上泉劝阻了回去。

  此次到云南,梁上泉又听到看到与上次云南体验的相同情节,他被广大边疆人民对解放军的真心爱戴所深深打动,便以此种单念的情节创作出了自已少有的爱情诗《茶山新歌》:“茶叶青哟水也清∕清水烧茶献给边防军∕亲人上岗你停一停∕喝口新茶表表我的心∕上岗的小路通到茶山顶∕石头都踩得亮晶晶∕你送走多少风雨的夜晚∕你迎来多少灿烂的黎明∕早晨我采茶走出门∕总要看一看那带枪的士兵∕黄昏我提蓝转回家∕总要望一望那威武的身影…”

  《茶山新歌》发表后,全国几十位作曲家为之谱曲,郑小维谱曲的先由著名歌唱家周小燕演唱并灌了唱片。其中作曲家铁珊所谱的被 广为传唱,深受军民喜爱。军内文艺团体也作演出节目,著名歌唱家郭淑珍引吭高歌,也录制了唱片发行。《茶山新歌》在国内广泛传唱,国外也广为流传。

  1956年11月中旬,梁上泉从云南边防生活体验结束,回经家乡达县,时逢恋人蒲心玉为捐募寒衣义演,梁上泉赶到演出场地。蒲心玉在达县专区声名卓著,除了所演的《白毛女》、《刘胡兰》等歌剧,还演过《刘海砍樵》、《打鸟》等地方戏曲。尤其是新版的川剧《思凡》,为一折表现尼姑意欲下山,蒲心玉独演独唱达40多分钟,把出家少女的矛盾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

  当他人得知捐募寒衣的蒲心玉与梁上泉相恋多年,尚未办理婚事,就建议他俩就此结婚,梁上泉得到了部队领导的批准。义演一结束,蒲心玉连妆都还没来得及卸,便被人簇拥推着与梁上泉靠拢到一起,当场为两人举行了婚礼。演出现场尚没散走的上千观众,共同为梁上泉与蒲心玉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隆重盛大的婚礼。夫妻两人喜不自禁,梁上泉面向黑压压的观众,抛撒了两箩筐喜糖。现场欢声雷动,群起祝贺。婚后的次日半夜,达城起火呼救,梁上泉、蒲心玉俩人一起上街扑救,火被扑灭在返回的路上才被人发现,引起团友们一阵玩笑,夫妻俩人权当“闹房”。

  1957年7月和同年10月,中国青年出版社相继隆重推出梁上泉诗集《开花的国土》、《云南的云》,反响不俗,梁上泉为中国诗坛再添两面道亮丽光彩。

  当时部队的诗人,都具有强烈的进取精神,梁上泉立足高远,胸怀更为开阔,足迹从军营走向更为宽 广的区域。对生他养他的故土,充满炽热的爱,故土川陕苏区通、南、巴是他热爱的生活基地。每次回乡省亲,均要在那片红色的区域奔走、跋涉,深情呕歌,赤诚赞颂,佳作叠出,诗集《大巴山月》更是上乘之作,其诗脍炙人口:“月亮,月亮∕挂在大巴山上∕山上,山上∕多少眼睛张望∕月色白如雪∕月色明如霜∕人在清辉里∕似闻月桂香∕香绕苏区三千里∕曾随战歌远飞扬∕照到营帐∕战士都枕戈待旦∕照着路口∕闪动着旗影刀光∕照到竹林∕青年忙做红樱枪∕照到巴河∕姐妹争洗红军装…”

  梁上泉系列佳作养眼,冶炼情操,净化心灵,国内一流文学刊物争相刊发。《人民文学》曾经一次性推出梁上泉《 寄在巴山蜀水间 》组诗13首。如此重磅份量,的确耀目抢眼。文学艺术大家贺敬之见到梁上泉,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真不得了,一下就发了13首!”

  1957年,中央军委公安部队撤销。梁上泉与妻子蒲心玉长时分离,想借此机会调回故土四川。当时重庆歌舞剧团缺乏编剧,欢迎梁上泉到那里去。梁上泉向所在单位提出这请调要求,时逢公安部队文工团团长、政委带队,赴苏联莫斯科参加青年国际联欢演出之际。梁上泉给在团的杜艺术指导员反映,他不好做主,并说:“你是骨干,总政可能要你去。”梁上泉反反复复地讲明实际情况,终于打动了杜指导,叫梁上泉自已写个请调报告上交总政。总政文化部领导不愿放走,经他苦苦游说,终于松口放人。

  梁上泉害怕情况有变,迅即办理手续,并将行李送到火车站托运。团长、政委得知消息后,有些生气,咋个把梁上泉放走?要把这个人留下!但梁上泉去意已定,回答说:“我手续都办完了,东西全都由火车站托运走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梁上泉就这样到了重庆。

  梁上泉转业到重庆市歌舞剧团创作组,主要从事歌剧创作,团里去函调蒲心玉,但蒲心玉是达县专区文工团主管业务的副团长,又是主要演员,那边执意不放。最后还是四川省有关领导出面干预,蒲心玉终在1963年春调入重庆歌舞剧团,夫妻两人分居8年才得以团圆。

  梁上泉至今想起就心痛的是父亲的不幸死亡。上个世纪50年代末60年初,乡村自然灾害严重,劳动力又多被抽去大炼钢铁。梁上泉父亲见队上田地少有人耕种,荒芜下去,没有收成,到时社员吃什么?父亲是达县水利劳动模范,责任强,心里急,带着饿得虚脱的身子去平田撒秧。由于腹中饥饿得承受不住,昏倒在水田里人事不醒。几个钟头才被割草回家的母亲发现,弄到家中抢救。由于冷水的长时浸泡,身体发起高烧,肚子肿胀得边尿都排不出来。那时不通公路,队上老弱的人抬他到乡卫生院的力气都没有,父亲痛苦地叫了一夜,终于停止了呼吸。这个辛劳一生,产过大量粮食的农民,竟然饿倒在水田后离开了人世。家乡地处偏远,通讯不畅,个多星期后,梁上泉才得知父亲辞世的消息。待他赶回,才55岁的父亲已下葬入土。大巴山的风,裹带着梁上泉的悲痛在深谷中嚎哭。

  为向来年建国10周年献礼,1958年秋,梁上泉与来渝演出的中央实验歌舞剧院合作,连续日夜苦战,将自已反映川陕老区的长达3500多行的叙事长诗《红云崖》改编成同名歌剧,并在北京、重庆两地同时上演。京渝两地演出均是盛况空前,不易激动的中国剧协负责人贺敬之观看后连连称赞:“序幕是大手笔!整个戏都很动人…”《红云崖》被列为当时的几大革命歌剧之一,进一步加工后在《剧本》月刊发表,全国许多个剧种都移植了此剧。

  1959年,巴金主编的《收获》杂志,刊发了梁上泉的长篇叙事诗《红云崖》,同期刊发的还有闻捷的《动荡的年代》。梁上泉得到了近千元的稿酬。在当时而言,这是个不小的数目,近千元可在大都市买座四合院落。梁上泉很爱自已的妻子,原用这笔稿酬给妻子买了一台钢琴。达县专区文工团是全国农村文化旗帜之一,但还没有钢琴。夫妻两人合计,将钢琴捐献给了文工团。那台钢琴一直服役了20多年直到文革末期,坏得不能再用了为止。

  梁上泉注定此生与巴金有缘,1962年10月,梁上泉随货船体验海员生活,到了上海住在长航招待所。梁上泉得知上海的文艺会堂是文艺界人士经常聚集之处,因要滞留几天,便赶往而去会面文朋诗友。但见高朋满座,宾客满堂。梁上泉强烈感受到,这是一个文艺界人士之家,各路名家、拔尖人物,汇聚而来。让梁上泉事先没想到的是,他所景仰的巴金也在场。这个时期的巴金,不到60岁,戴副眼镜,体形不胖不瘦,无言地透溢着大家的神采与风范。当时在场的有川藉歌唱家蔡绍序和诗人闻捷。能有幸见到景仰已久的巴金先生,梁上泉心情非常激动。当梁上泉被介绍给巴金时,誉满天下的巴金没有丁点的大家派头,神情和蔼地望着自已的同乡,握住梁上泉的手。一个文坛巨手,一个是文坛新秀之手,此时两手相握,看似文坛的巧合,也是文坛的必然。巴金透过镜片的目光望着梁上泉亲切地说:“噢,四川老乡,写了不少诗呵!你那首写川陕老革命根据地的叙事长诗叫什么?”梁上泉恭敬地回答:“《红云崖》。”巴金接着说:“我记得才寄来一个星期,靳以同志就签发到我们《收获》杂志上了,好像是和闻捷那首《动荡的年代》发在同一期的吧?”梁上泉接口答:“是的,不久,编辑部还将发排了的原稿用挂号寄还给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遇上寄回刊用作者原稿的事哩!”巴金再答:“长篇原稿用后寄还给作者保存下来,是珍贵的资料呵!” 气氛平和融洽,情感诚挚尤深。

  同巴金见面,无疑是梁上泉人生的一大出彩亮点。此次交谈,令梁上泉感动非常,铭刻心间。直到后来巴金建议修建中国现代文学馆时,梁上泉才领悟到保存原稿珍贵资料这是巴金的一贯精神,对中国文学的建树,对中国作家的关爱,总是怀着一片赤诚之心。

  2005年10月18日晨,气候阴沉,中国文坛巨星殒落,巴金辞世。梁上泉在重庆获此噩耗,心情沉痛无比。老人活了101岁,但梁上泉认为巴金永远不老。巴金虽然离开而去,但他的著作和灵思将与世长存!与巴金在上海会面的情景刀镂铭刻心间,无法抹去,永不磨灭。梁上泉怀着崇敬而悲痛的心境,挥毫写了两首七绝,书成中堂两幅,分别寄给上海的巴金纪念馆和成都的巴金文学院,以表感念之情,其一:“百岁巴金文等身∕读来著译俱倾心∕谆谆遗教讲真话∕意欲写书先做人”其二:“少时迷读家春秋∕引我反封争自由∕现代情牵文学馆∕工程不朽业长留。”

  五、文革磨难:在抗美援越战场上党员转正;达县全

  城戒严抓捕“黑司令”;遭受酷刑折磨;毛泽东说“四川

  真能抓人!”他才走出监狱

  1965年,美国狂轰滥炸越南北方,中国应胡志明 的请求,组织抗美援越。那时每支工程部队都要配属一支文化工作队。时任国家文化部副部长的徐光霄,对到京开会的四川省领导说:“你们四川有个梁上泉,他原是部队转业的,让他再到部队锻炼锻炼嘛。”

  梁上泉本人申请入党多年,家庭出身好,又是红军家属,党组织也一直将他列为培养对象,但就是不能及时发展他,理由是他到处发表诗歌,说是想多挣稿费,名利思想严重。梁上泉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竭力讴歌时代,歌赞工农兵群众,理应重奖,却成了吸收入党的一个障碍,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这次抗美援越,面临的是敌方气机、大炮与枪林弹雨,是生是死,谁也不敢保障。有关人员问梁上泉:“领导叫你到越南,轰炸得那么历害,你怕不怕?”越是险恶,越能凸现一个人的灵魂与对党的忠诚度,在党支部通过他入党的会议后,梁上泉表示:“让我到战场上去,在预备期间接受生死考验吧!”重庆市组织了一个抗美援越文化工作队,3女9男,梁上泉任队长。

  到了越南,梁上泉他们承担了战勤、文化辅导、创作、演出等几大重任。梁上泉这一生,真是与修路有不解之缘。投身军营不久,就参加了成渝铁路的修建。接着又参加了阿成公路、康藏公路的修建。到了越南,又参加了工程部队的公路抢建。

  但此次修路,除了路道险恶,还得惕防美军飞机的狂轰滥炸。美国飞机成队来,投下的各种炸弹杀伤力巨大,尤其是凝固汽油弹,能将土、石都烧成粉末。战争惨烈,叫人不堪想象。有的战士看着是站立的,一触摸,那战士就倒下去了。

  梁上泉同所有的援越人员一样,头上时时都是悬着达摩克利斯剑。能够不带伤残地活着出来,就是万幸。当时越南的最高领导人胡志明 ,春节还发贺年片慰问他们。越南总理范文同,给他们颁发了功勋证书。梁上泉终于在越南战场上入党转正,他自嘲言:“我如果不到援越战场,入党转正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

  在越1年多后,梁上泉回国。抗美援越归来,不是鲜花、锣鼓、橄榄枝,而是大灾难。国内“文革”爆发,梁上泉受到剧烈冲击,批判他的大字报张贴在墙。他创作的诗歌是大毒草,引起轰动效应的《红云崖》被批说是为张国焘错误路线翻案,歌功颂德,招魂引幡。《茶山新歌》被诬称瓦解军心,软化斗志。事实上《茶山新歌》只反映了人民对解放军的热爱,并没有解放军与之对应的情恋。黑白颠倒,指鹿为马。梁上泉受到批判,要他写出深刻检查。梁上泉借所谓自我批判,将《茶山新歌》歌词全文抄写出来,张贴在重庆城繁荣华地段解放碑。众人拥观,不仅不批判,反纷纷转抄相互再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期间,《茶山新歌》被列为几大流行知青歌曲之一,再度传遍全国。

  重庆属文革重灾区,打、砸、抢、抓、烧、杀等乱来行为无以复加。《红岩》的作者之一的罗广斌,就被迫害致死。梁上泉是国内影响甚大的诗人,按文革划线,属黑文人。造反派押着梁上泉,用卡车拉回到他的故乡达县,弄到达县蚕茧厂学做钳工,半天劳动,半天抄写大字报。当时梁上泉想:“这种活法也好,不招惹谁,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但这并不等于他就可无忧,好比有的车祸,不是你的车辆去撞别人的车辆,而是别人的车辆要来撞你,叫你躲都无法躲。

  达县和重庆的造反派无法无天,冲击公检法和驻军部队,整得天 昏地暗,乌烟瘴气。军队和老百姓,都对造反派怨恨不已。梁上泉在达县蚕茧厂仅仅过了3天平静日子,就祸从天降,被人诬说他是由重庆畏罪潜逃到达县的“黑司令”,准备“乱军起事”。于是达县公安等部门,组织全城大戒严,要抓捕这条“大鱼”。而梁上泉自已却浑然不知,蒙在鼓里。

  达县全城戒严抓捕行动的那天晚上,梁上泉在蚕茧厂睡觉。因平日为人亲和,与梁上泉实际接触过的人,怎么观察怎么看他都不像反动人物,是个地道的好人,因而有事就会有人援手。半夜时分,一名平日与梁上泉熟悉的推船老太婆风急火燎地跑来通知他:“梁老师,你还不晓得嗦,全城戒严,到处在抓人,听说还要抓你!”这真是祸从天降,平地起霹雳,梁上泉惊得楞楞的。老太婆又言:“你得躲一躲,赶快走!”梁上泉醒悟过来,将床上的被子弄得拱起,让人觉得他还在床上睡觉。

  老太婆用小船将梁上泉推渡过了州河。上岸后,跌跌撞撞,高一脚,低一步地奔走。但此时到处都设下了戒严卡,梁上泉怎么也绕不过去。走到一个卡前,梁上泉被一些人堵住了。一名转业老军官,对着堵住的人历声道:“你们有人砸公安机关!冲击军分区,都到车站院子登记!”梁上泉登名“杨向权”。那个转业军官,原就认得梁上泉,他冷冷地说:“那个家伙不出来,我们就要采取行动!”几人扑上前来,扭住意欲隐瞒身份的梁上泉,用牛鼻绳捆住双手,将他反身吊起悬挂在空间,俗称“鸭儿浮水”,周身的血液陡地全部倒灌到头部,让人感到头破欲裂,胳膊欲断,并逼到梁上泉承认罪行。因梁上泉与冲击、打砸公安机关和驻军部队,毫不沾边,当然不会认帐。梁上泉刚从抗美援越战场回来不久的国际主义战士,转眼就成了“现行反革命”。

  梁上泉不从,天刚亮又被押到公安局,警察和民兵又不明内里,

  认为梁上泉就是“反军乱军准备起事”的“黑司令”。梁上泉又拒不在逮捕证签字,他们就用尽全力拉扯,几乎将绑他的篾绳扯断,将梁上泉捆得形同棕子,脸紫黑脖子粗胀,周身的汗淌水样窜冒。梁上泉穿在身上的军棉衣,浸湿得能拧出水来。

  黑白颠倒,纷乱如麻的年代,毫无法制可言。梁上泉硬是莫名其妙地被逮捕了,与犯人一起关在达县看守所,被其他犯人用冷水淋头,用纯刀剃发,头皮被硬生生地扯刮得渗血,人痛得忍不住张牙裂嘴。梁上泉是文化工作者,长期从事诗歌精神产品的创作,但狱中哪有纸笔?既使有纸笔,又怎能公开书写冤屈!只有暗作旧体诗词,记在心头。其中有首名为《春》的绝句曾在囚徒中暗暗流传:“春雷春雨伴春风∕催得桃花树树红∕徒有春光无限好∕赏春人在铁牢中。”

  当时准备判梁上泉15年徒刑,据说到煤矿挖煤,一年可以顶两年。他准备去挖煤,7年半就可出狱,并打算出狱后要上北京伸诉告状。文革中的四川,折腾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毛泽东发话:“四川真能抓,一天一夜就抓了10万反革命!”此话不争地表明,是在否定四川的乱抓乱捕,无疑为遭冤被捕者走出监狱提供了先决条件。

  妻子蒲心玉对自已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知夫莫过妻。自已的丈夫梁上泉颂扬时代,赞美革命老区,讴歌现实生活,创作出了受军内外大众赞扬的大量优美诗篇和歌剧歌曲。不求有功,但却莫名其妙地被捕入狱,受尽屈辱、虐待,弄得九死一生。演过《刘胡兰》、《白毛女》等优秀剧的蒲心玉,如同她塑造的那些舞台优秀形象一样刚强不屈。她带着孩子赶赴北京申诉。通过各种关系,上边发了话,达县才放人。梁上泉担忧妻儿,一出狱就赶赴京城,寻找妻儿。

  此次蒙冤入狱虽然只有2个多月,时间不长。但遭受的酷刑屈辱却让梁上泉铭心刻骨,至死不忘。梁上泉至今认为:经过文革大难,什么屈辱都能顶扛,什么样的痛苦都能承受。

  梁上泉创作的诗歌,究竟是毒草还是香花,历史自会作出公正的评判。他的优美诗篇,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人们心头盘恒,挥之不去,舞之不散。被诬批的《茶山新歌》是文革后较早解禁的歌曲之一,全国范围再次播放。当梁上泉重新听到广播中的这支歌,他感到莫大的欣慰,人民与历史自有公论。优秀的文艺作品,是没有国界限制的,就是在文革期间,国外尤其是东南亚一带,仍然在播放《茶山新歌》。香港播放改名《茶山姑娘》,台湾播放称贵州民歌,改名《茶山情歌》,都只把“边防军”改成“弹琴的人”。

  从上个世纪70年代初,梁上泉逐步恢复了文艺创作。在重庆歌舞剧团团工作期间,梁上泉创作了不少优秀歌舞剧本、歌词等,发挥了积极作用,作出了有效奉献。梁上泉是激情喷涌、更大作为的诗人。他向上反映,希望能给他提供更加广阔的创作空间,上级同意批复,梁上泉调入重庆市文联,任专职创作员。写诗、写散文等文学作品,成了他的本职工作。

  六、呕心沥血《小白杨》:乌鲁木齐军区委托他写出

  像〈茶山新歌〉那样反响的反映边防战士的歌曲; 19名

  作家走了他留下大漠淘金;梦牵魂系,厚积薄发,最终在

  呼伦贝尔完成了集全体解放军官兵形象的经典之作。

  梁上泉调入重庆文联不久的1982年秋,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邀请20名地方作家到新疆乌鲁木齐军区生活采访。梁上泉原本就在部队从事了7年的文艺工作,加上他在国内诗坛的影响,顺理成章的被总政文化部列为应邀之列。那19人乘飞机前往,而梁上泉坚持乘火车,倒不是他别出心裁,要与众不同,而是在于他认为乘飞机从出发地到终点,时间短促,无法目睹大西北奇特瑰丽的神韵。

  几天几夜的车轮飞转,梁上泉到达乌鲁木齐。时逢这个军区8月大阅兵,队伍雄健,英姿勃发,装备精良,令敌胆寒。梁上泉为国家拥有威猛之师而骄傲自豪。作家、诗人,历来受人尊重,乌鲁木齐军区对应邀而来的地方作家,给予了盛情款待,尽力创造条件,提供方便,梁上泉与各位作家均感收获不小。乌鲁木齐军区首长知晓梁上泉是军人出身,他所作的〈茶山新歌〉深受军民喜爱,流传广泛。采风结束,即将离开之际,首长发言:“你得给我们写一首反映边防军人的歌,要像〈茶山新歌〉一样的流传。”梁上泉答应下来,提出还得更加深入体验。

  那19名作家返回各自单位去了。乌鲁木齐军区派出专人陪同梁上泉全疆走访。每到一处边防哨所,都要与战士曲膝交谈,鼓励他们为国戌边,守家护国。神仙湾哨所海拔5000多米以上,系全国最高哨所。空气稀薄,飞鸟临空都会从天上掉下来,常人闻之色变,驻足不前。梁上泉采访了这个哨所换防下来的战士,心灵受到震撼:常年值守、生活在雪峰、冰川的战士,渴望生命的绿色。战士们将家乡寄来的蔬菜种子,置于保温箱内培育,绿色的嫩芽从箱中冒出,战士们的神情如同拥有世上最宝贵的稀罕物。战士们换防下山,首先要找的是绿色树木,有的战士见了竟会抱着树干流泪长泣,感到是回归了生命的本色。

  新疆辽阔苍茫,同时又瑰丽多彩。丰饶的绿州,条田铺坦,渠道纵横,林带葱笼。特别是高耸连排的白杨树,给梁上泉的印象尤为深刻。就在本次赴疆前的4月,梁上泉也应邀参加了解放军总政治部召开的“军事题材文学座谈会”。在会议期间,梁上泉参观了卢沟桥和驻宛平的驻军营区。四周的白杨连片成带,梁上泉精神为之一振,信步走进白扬树林,阵阵杨花扑面,就象感受到亲情的抚摸,热切而温柔,在梁上泉的心间扎根不忘,时时显现。

  不管是北方,还是大西北乃至眼前的白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虬须仰空的枝叶和植根深固的根,表明其有钻天的理想,但却把根扎在大地。冒严寒酷热,迎风刀霜剑。挡飞卷沙尘,堵水土流失,荫护一方。甘于贫瘠,生命力顽强。梁上泉的脑际跃上一个念头,白扬是边防战士的化身,战士形同白杨。有了这个形象,梁上泉挥笔写了一首《林带阅兵曲》,这诗是供人阅读的,适用于朗诵,不适用于歌唱。歌词则要求高度精炼、集中,利于谱曲流传。但这首诗为梁上泉后来唱红军内外的《小白杨》,作出了基石铺垫。

  梁上泉8月进新疆,先是体验1个多月,后又深访1个多月。其行程北到伊犁,南到帕米尔高原,东到吐鲁番。足迹几乎遍及全疆。天山南北、喀喇昆仑山脉以及哈萨克期坦、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等边界接壤处,均有他的身影。周恩来总理乘机每次飞临上空都要问候、致意的红旗拉甫哨所,梁上泉实地到达过。离开新疆之际,乌鲁木齐军区给梁上泉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感谢他为呕歌边防部队不辞辛劳,万里跋涉,真诚地欢迎他以后再次来疆。梁上泉表示返回后,一定不负厚望,写出力作。

  虽然梁上泉人回到了重庆,但创作反映边防战士卫国戌边力作的意念不时在心底翻卷、冲撞,食不甘味,夜难入眠。大半年时间,腹稿无数遍,梁上泉总不满意,不是他想要达到的力作佳篇。但梁上泉不愿放弃,也不会放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1983年7月,也就是梁上泉从新疆返回重庆的次年,中国音乐家协会组织织词、曲作家学习访问团,赴内蒙古呼伦贝尔盟大草原和大兴安岭林区体验生活。梁上泉在中国诗坛的声誉与影响,他被邀前往。梁上泉的儿子梁芒,颇有作诗天赋,12-13岁就开始发表作品,有的由双胞胎弟弟梁果插图。在梁芒陆续出版了3部诗集后,靠自已的作品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为开阔儿子视野,与国内一流的诗人交流,梁上泉将儿子带行同往。本次随父行梁芒的路费,就是梁芒创作的诗集出版后所得的稿酬。本次随行结束后,梁上泉带着儿子从大连返回。途中梁芒作诗《看海的日子》,在外发表后获得好评并被选入高中第四册《语文课本》。梁上泉好友施光南在峨眉电影制片厂参与神话歌舞故事片《神奇的绿宝石》主音乐创作。梁芒将其诗稿《灯海和星海》带往,施光南一下子便被这首少年诗吸引住了,当即决定为之谱曲。这首歌到现今仍保留在施光南的歌曲选集中。梁芒目今在京城发展,所写歌词,多为歌坛名家、大腕演唱。震动全球的印度洋海啸期间,梁芒创作的歌词《拯救》,孙楠演唱后传遍国内外,产生了极其重要的社会效应,且是长唱不衰。梁上泉自身给世人留下丰厚宝贵的精神财富,又给世人培育出优秀的后代。梁上泉无论是作为一个文化人,还是作为一个父亲,都是无愧人生,大愿足矣。

  到了大兴安岭森林和呼伦贝尔草原的边缘,是祖国的北部边境了,与外蒙、苏联边界接壤。绵延起伏的中方边境线上,座座哨所,高高耸立。初秋的阳光将哨所镀染得夺目耀眼,给梁上泉的感觉那不是钢筋水泥的建筑物,是边防战士的身躯构筑成的铜墙铁壁。原本军人的梁上泉,肃然起敬,走进一座哨所。按边防规定,这里的哨所一律编号相称,外人不便打听。但梁上泉对这个呼伦贝尔盟边境上的边防哨所所有的一切,永生都不可磨灭。值岗的战士白杨树一样的挺拔,贯注前方。下岗的战士在读书、写家信。一位战士深情地弹着吉它,梁上泉问弹的什么歌?战士答称是家乡的民歌。

  一个执军用水壶弯腰给树苗浇水的战士,吸引了梁上泉,他走了过去。哨所位于干旱区域,每个战士每天擦脸、饮用、漱口等日常用水,只有1军用水壶。水在边防哨所紧缺,战士们舍不得饮用,只有在口干得很了才抿上一小口,而这个战士却用水浇树苗。梁上泉问“是新兵吧?”“你怎么看出来的?”“要知道我也是个老兵。”梁上泉接着再问:“树苗哪来的?”“家乡带来的”“什么树?”“小白杨。”梁上泉望望嘴唇上长着青茸胡须的战士,瞅瞅风中摇晃的小白杨树苗,陡然间,他全身像电流通过一样的颤抖,脑子里切换到卢沟桥、新疆见到的白扬,恍惚所有的参天白杨一起涌现,连排成行,铺天盖地移动而来。储藏在心间想写的那首歌,形同漫漫黄沙呼呼啦啦地刮开,原被尘封湮没的楼兰古国,激流冲刷泉边岩石样清析地显露了出来:万里边防全都站着一个又一个这样年青的战士,长着一棵又一棵这样的小白杨。

  梁上泉一下子找到了切入点,有了灵魂、有了情节、有了语言、有了音韵。厚积薄发,喷涌而出,笔尖在记事本上不停地划动、删改。在回住地的路上,儿子问他话,他也顾不上答理。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时间空间,大慨只花了20-30分钟,就写出了名扬天下的歌词《小白杨》: “一棵小白杨 ∕站在 哨所旁∕根儿深,杆儿壮∕守望着北疆∕微风吹 ∕吹得绿叶沙沙响∕太阳照∕照得绿叶闪银光∕小白杨呀小白杨∕它长我也长∕同我一起守边防∕当初离开家乡∕告别杨树庄∕我妈妈,送树苗∕对我轻轻讲∕带着它∕亲人嘱托记心上∕栽下它∕就当故乡在身旁∕ 小白杨呀小白杨∕也穿绿军装∕同我一起守边防!

  1983年7月16日,呼伦贝尔盟

  七、 深情感谢:阎维文亲自下厨给他细做饭菜;塔斯

  堤哨所改名小白杨哨所;裕民县盛情邀请他参加山花节。

  《小白杨》以其形象的比喻,高远的意境,优美的旋律,好评如潮。很快就引起众多一流作曲家的关注,许多作曲家为之谱曲。而总政歌舞团作曲家刘志(士心)所谱《小白杨》最为流行,经久不衰,给这首词赋予了飞翔的翅膀。

  1982年下半年,梁上泉应总政文化部邀请赴疆,得到的另一重要收获是,在途经石河子时,遇到四川来的青年夫妇,在此开设的餐馆《峨眉酒家》。边地苦寒,川人前来拓展,梁上泉甚为感动,即兴作《峨眉酒家》的歌诗一首,表述了川人的创业精神,执著进取,将会“有了这家店,迎来千百家,惊退了片片荒原,挤走了片片黄沙…”为开拓边疆经济作贡献。《峨眉酒家》也是由刘志谱曲,令梁上泉深感遗憾、痛心的是,刘志年仅38岁,就被癌症夺去了生命。为追念知音,1985年底梁上泉写了一首《悼念士心》的挽诗:“士心有志惜早亡,演奏飞声曲远扬。合作遍传歌两首,《峨眉酒家》《小白扬》”。

  《峨眉酒家》引起当时已在国内声名鹊起的青年歌手阎维文的关注,全国青年歌手大赛,阎维文要参赛的歌曲就是《峨眉酒家》。一个歌手能否走红,上升为耀目亿万的名家,除了歌手自身潜质外,还要有适合歌手特质的歌。在北京开会的梁上泉与阎维文相约会面,阎维文盛情款待,亲自下厨给梁上泉细做饭菜。时值阎维文的妻子患癌症,为照顾妻子,阎维文准备不去参赛了。妻子知道机会对歌手的重要性,阎维文不去她很生气,坚持要丈夫去参赛。参赛结果,荣获民族唱法一等奖,阎维文声望更进一层。在后赴日本演出时,也带上了这首歌。

  梁上泉的歌,无疑适合阎维文的特质。《峨眉酒家》让阎维文摘取了桂冠,他对梁上泉充满感激之情,又再唱《小白杨》,让阎维文再度取得成功。每逢阎维文出席重大活动,都要将《小白杨》作为首唱歌曲,其艺术生涯进入拐点,红遍国内外。在后来的演唱中,阎维文一直将《峨眉酒家》、《小白杨》作为主唱歌曲。唱片公司推出阎维文的歌唱专辑,也以《峨眉酒家》定名。梁上泉得知后,准备到市场上去购买。阎维文知道后,立即从邮局专递给梁上泉寄来一盒磁带。

  四川巴中市举行巴人艺术节,阎维文到场献唱。时值梁上泉在大巴山区域采风,被作为特邀佳宾出席几万人的演出现场。阎维文在台上深情地演唱《小白杨》。台下有人给主持人递上条子,称阎维文演唱的《小白杨》词作者就在台下。主持人向阎维文和观众言:“《小白杨》的词作者梁上泉老师就在现场。”阎维文赶紧张望,向几万人的场面招手,其实梁上泉就在台下前排。阎维文走下台来,再次感谢。梁上泉谦逊地说:“不必感谢我,是你的歌唱得好!”阎维文将观众送给他的多簇鲜花,真诚而又恭敬地送给对方,梁上泉接过,向黑压压的观众高声道:“应该感谢为老区作出巨大贡献的乡亲们!”梁上泉胳膊抬起用力一扬,鲜花从空中飞扬飘落,观众欢声雷动,空旷的空间“嗡嗡”作响。

  《小白杨》的普遍传播,除了艺术上的不小成功,其教育、社会

  意义尤为巨大,反映强烈。有的出于树立自身形象,扩大自身影响,将《小白杨》说成就是自身所在的那个边防哨所。其中以新疆塔城地区裕民县最为突出。

  裕民县的塔斯堤,处于与前苏联接壤的边境地带。文革期间,苏方军事寻衅滋事,开枪打死奋起反抗的中方边防战士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女军垦战士龙玉珍。边境冲突后,中方在塔斯堤修建了边防哨所,并为保家卫国牺牲的边防战士和军垦战士修建了烈士陵园。塔斯堤哨所四周全是光秃秃的石山,方圆10公里范围全是沙砾、石子,真正是寸草不生,更不见树木。战士们盼望绿色,培育绿色。锡伯族战士程福森回家探亲,向家人讲述了塔斯堤哨所状况。返回时,程福林的妈妈给儿子10株小白杨树苗带回了塔斯堤哨所。全所战士兴奋异常,要把小白杨树苗栽种上。坑挖好了,没有泥土,战士们到20公里外背回黑土。没有水,战士们到5公里外去背水。但缘于生存环境的恶劣,种植下的10棵小白杨,只有离哨所近处背风地的那一棵活了下来。这是生命的奇迹,战士们爱护这株小白杨形同爱护自已的生命。

  梁上泉所作的《小白扬》传遍后,裕民县为本县境内塔斯堤哨所内的那棵小白杨骄傲自豪。对外宣传梁上泉就是在这个哨所作的《小白杨》,有的媒体跟着误传,甚至说成是梁上泉看了塔斯堤哨所内壁报和战士的日记才写成《小白杨》这首歌词的。

  党的十七大前夕,中央电视台军事频道作《致敬!小白杨》专题片介绍。梁上泉、阎维文、新疆塔城军分区政委和《长征》等影视片著名导演缪俊杰,一齐到场。阎维文这时已是少将军衔,作者与歌者再度相逢,喜不尽言。塔城军分区政委不知内情,仍将《小白杨》介绍成是塔斯堤哨所的那棵小白杨,梁上泉是在那个地方完成的《小白杨》。梁上泉依然如实地介绍了《小白杨》从体验到完成的整个实际情况。

  从1982年秋梁上泉入疆到1983年7月16日于内蒙古呼伦贝尔盟边防哨所完成《小白杨》,前后历时大半年,累计行程万里,成文仅22行,真可谓千百吨矿石治炼锭钢而成。全文连同标点符号仅140余字,真正的千百吨粮食精酿杯中美酒。当初梁上泉新疆之行,曾邻近塔城,但未到过塔斯堤哨所。他所作的《小白杨》,是广大边防战士乃至全体解放军官兵的集中慨括、高度提炼,也就是说《小白杨》是全体边防战士乃至全体解放军官兵的集体形象,其中含有塔斯堤哨所这个元素,但不是指某个具体战士,某个边防哨所。

  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赴塔城裕民县,小分队要专程到塔斯堤哨所慰问演出,这时塔斯堤哨所对外已改名为小白杨哨所。裕民县委宣传部部长李莉,几次电话邀请梁上泉前去,但梁上泉未能成行。随小分队到达哨所的阎维文,深情高歌了《小白杨》。2008年,裕民县举行一年一度的山花节,由县委宣传部长升任县人大主任的李莉,再次邀请梁上泉前往。梁上泉提出,对方能否如实写一个书面材料,以说明《小白杨》不是单指塔斯堤哨所,更不是梁上泉见了哨所内壁报和战士日记就地创作出《小白杨》的词作。对方同意了,出具了书面材料寄到梁上泉手上,其原文《小白杨哨所的由来》:

  “小白杨哨所原名塔斯堤哨所。1962年8月设立。“塔斯堤事件”后,在前哨建筑哨楼,称为塔斯堤哨所。1983年春,伊犁锡伯族战士陈福森探家归队时,母亲给了他十棵小白杨树苗,他和战士把树苗栽到哨所营房旁。不久因严寒、风沙的侵袭,小树苗相继枯死,只有离哨所最近的一棵顽强的活了下来。小白杨在哨所战士们的精心呵护下,枝繁叶茂,日夜伴随着边防战士守卫边疆。

  1982年8月,有军人经历的重庆文联专业作家梁上泉来新疆边防哨所采风,被边防军像白杨一样扎根边疆,保卫祖国的事迹感动。1983年7月,写了歌词《小白杨》。歌词描绘的意境,与塔斯堤哨所小白杨的故事惊人的相似。后来,总政歌舞团演奏员士心为《小白杨》谱曲。塔斯堤哨所小白杨的故事随着歌曲《小白杨》广为流传。

  2002年以来,塔斯堤哨所小白杨倍受新闻媒体关注,到哨所采访、观光的人络绎不绝,塔斯堤哨所成为国防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场所。2002年5月,驻军某部将塔斯堤哨所对外称名为小白杨哨所。

  2008年4月25日,梁上泉与夫人、歌剧与影视知名演员蒲心玉乘机前往。乳白色的厚重白云,尤如没有尽头的毡毯,不知是白云托起飞机滑行,还是飞机牵拉着白云铺展。此番再度入疆,梁上泉心情愉悦。到疆下机后再乘汽车前往裕民县,到了县上,李莉和县领导盛情款待梁上泉夫妇,李莉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专程陪同梁上泉夫妇前往小白杨哨所。这个哨所获知《小白杨》作者梁上泉到了,精心做好了欢迎事项。踏进哨所,倍感亲切。所有边防战士一律向着梁上泉夫妇敬礼,梁上泉夫妇回礼并一一问候握手。哨所领导敬请梁上泉签题词,合影留念,梁上泉一概应允。

  当年种植的那棵小白杨,已是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树身写着“小白杨,守边防”的醒目词语。梁上泉走到树下,伸手抚摸树身,心头涌上暖流。风吹叶晃,沙沙作响。白杨树向《小白杨》的作者致敬问候。哨所周边的人们得知《小白杨》的作者来到了小白杨哨所,纷纷赶来看望。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哨所附近的几十名老战士和青年,翻过山梁,唱着《小白杨》赶往前来。那场面,让梁上泉感动非常,这无疑是给作者最高最好的奖赏。当年梁上泉到过北疆边防线不少哨所,对哨所战士常挂心间,时常思念。借此机会,梁上泉再次去那些哨所。所到之处,受到战士们的最高礼遇。当年的连长、指导员,不少现已是营长、团长了。此次赴疆,梁上泉前后历时一个星期。

  由于边境线的正式界定,接壤地带属友好邻邦哈萨克斯坦。目今的小白杨哨所已不处于边境线前端,向国内后移了若干里,当地部门将小白杨哨所一带开发成为旅游区了。那个哨所依然挂在梁上泉心间,壮美如同裕民边地初夏盛开的山花,灿烂明丽,芬芳飘溢,弥漫世间。

  为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中央电视台从淼如烟海的歌曲中,精选了100首,以“歌声飘过30年”为总题,从2008年2月起,不短时期内,每天滚动播放。当播放到长唱不衰、影响遍及国内外的《小白杨》时,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赵忠祥,深情地介绍了这首歌的曲作者士心和词作者梁上泉。

  八、铁杆粉丝:钢厂厂长因背梁上泉的诗优惠买到优质的富

  矿;入伍战士背负着手抄的梁上泉诗集走进军营;军长给他敬

  礼;歌手给他鞠躬;张家界、小三峡、重庆南山等地有他对景

  点的命名。

  现代社会的成名人物,都各自拥有一批追随的粉丝。有的粉丝是否理性,或是一窝蜂似的盲从,不敢妄加评论。而梁上泉的粉丝,皆因由衷佩服而生成,粉丝们的行为,堪称闻所未闻,信手实录几则如下:

  任攀钢集团成都钢铁有限公司的老总兼党委书记的苗长江,早年在家乡渠县岩丰中学读初中时,就开始注目梁上泉诗歌。1965年苗长江考进了重庆钢铁工业学校,虽然学的是工科,依然被梁上泉的诗深深牵动。曾经在一个星期天,买了半斤花生,躲在西区边最高的一座山头,边剥花生边读梁上泉的《山泉集》。在山上坐了整整一天,翻来覆去,爱不释手,中途只去公园门口喝了一次老荫茶。以后,苗长江又读了梁上泉的《喧腾的高原》、《开花的国土》、《云南的云》、《大巴山月》、《寄在巴山蜀水间》、《我们追赶太阳》《长河日夜流》、〈红云崖〉等多本诗集。

  1966年文革开始,举国上下陷入混乱,重庆文化人更是多无幸免。苗长江估计梁上泉也在危境之中,他仗着自已出身“红五类”,又是重庆市第一批红卫兵,带着几人赶到重庆市文联要保护梁上泉,当得知梁上泉在抗美援越战场未归才放下心来。梁上泉在达县蒙冤入狱,苗长江心里想去救援,但又深感力不从心,为梁上泉心痛不已。并将收集到的报刊上发表的梁上泉诗歌和梁上泉诗集,藏到重庆建设厂的一个亲戚家中,而没落他手。因深受梁上泉诗歌的熏陶,文革大串连,苗长江带着几个同学,打着红卫兵旗帜,步行到川北老红苏去。途中几名同学返转了,苗长江一人前往,在巴中感动了南江中学几名原准备到重庆的学生,放弃去重庆的打算,陪同苗长江步行到大巴山腹地。

  学校毕业后,苗长江一直在成都钢铁厂任职。1991年带队到大巴山南江县,对竹坝铁矿、水马门铁矿和红山铁矿进行考查并购买矿石。在与县委、人大、政府、政协4大班子的领导共进晚餐时,赵县长用当地米仓特曲招待苗长江一行,苗长江害怕饮酒伤胃,推说不善喝酒。赵县长说:“看来,你对我们南江缺乏感情。”苗长江说:“对南江的感情可用酒表示,也可用其它方式表示,比如唱颂扬南江的歌曲,或者背诵描写南江的诗也可以嘛算嘛。”赵县长说:“那我唱一首你喝一杯?”苗长江回答:“好,你唱,我喝。”赵县长唱完一首陆启作词的〈南江好〉,苗长江毫不犹豫地干了一杯。但苗长江提出“客随主便,主、客也得平等,我背一首诗唱一首歌,你也得照喝一杯。”赵县长说:“好!”苗长江又问其他几位领导如何,他们都表示赞成。苗长江说:“你们4大班子一致同意,非常权威了,开始!”苗长江唱梁上泉作词的歌:“好一个南江县∕脚踏川陕边∕当年红军插红旗∕如今百宝见青天…”

  赵县长听出苗长江唱的是梁上泉作词的〈南江谣〉,也就痛快地喝了一杯。苗长江又背梁上泉的诗〈致南江〉:“明月照着南江∕南江流着月光∕抱城的千山万岭∕是你真正的城墙…”赵县长又喝一杯。苗长江再背梁诗《望红台》:“巴山乌云遮盖∕赤区失去光彩∕夜夜穿风冒雪∕登上望红台∕…重重高山∕挡住目光∕全把它一手推开∕条条溪河∕隔断道路∕取弯月搭起桥来…”赵县长又喝一杯。苗长江接着又背梁诗《银杏坝》:“白云枝头高高挂∕山环水绕银杏坝∕坝上银杏参天∕试与群峰比高下∕只因红军西进∕树干上拴过战马∕树在犹如人在∕传出多少新神话…”

  大约半个小时,苗长江依然口诵如流,赵县长则手不停杯,到后来不胜酒力,只得请人代喝了。而此时苗长江兴头正浓,又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背两首,代你喝酒的人喝一杯。我背错一个字或者掉一个字,本人自裁两杯。”此言一出,除苗长江外,满座皆惊。当天晚上,苗长江几乎是不停地背了30多首梁上泉的诗,南江县人员也就喝了20-30杯。好诗佐美酒,气氛十分融洽,为相互之间的合作缩短了矩离,苗长江不仅买到且是优惠价格的铁矿石,至今成都钢铁厂与南江县各矿山的友谊也处于良好状态。

  这事在南江传为美谈,县文化馆馆长于之艾听说后,不禁啧啧称奇:“我们本地人,背上泉诗的,抄上泉诗的很多,唱上泉歌的,听上泉歌的也不少,苗厂长是个外乡人,居然知道这么多描写南江的诗,背出来还一字不错不掉,真乃奇人。”经于之艾建议、联系,同为巴山人并在四川省作协任秘书长的王敦贤,数月后陪同梁上泉到了成都市青白江区的成都钢铁厂,苗长江激动地握住梁上泉的手,借用李太白的话说:“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晚餐席上,苗长江又当着梁上泉的面背了几十首梁诗,又像个小学生汇报了自己的功课并述及往事。梁上泉听了十分感动,连连地说:“真是人生得一知已足矣!”当晚两人交谈到深夜,苗长江还把1987年他在四川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生会上朗诵《祖母的画像》的录音磁带放给梁上泉听。梁上泉即兴赋五律一首相赠:“神交三十载∕初会更情长∕叙旧无昏晓∕背诗赌酒浆∕谢君严检测∕为我再加钢∕难得一知已∕心留青白江”

  此后,苗长江与梁上泉成为忘年交,多有兴会,必享诗趣,如坐春风,称:“先生言传身教,洪眸大颡,豪迈风度,如同人生风景线上的一棵不老松,令我获益非浅。我在企业文化工作中,在很多场合谈及文艺,就几乎言必称梁公。我的身边周围,多年来自然而然地集聚了一批梁诗爱好者,我们或电驰同好,或诗会朋聚,高诵梁上泉代表作,感受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一种美好的享受与追求中,尤有战士情怀,丝毫不觉人生易老、光阴颓逝。”

  本文作者文革期间,从友人处弄来手抄本《第二次握手》。当时除了对作者张扬崇敬,亦对抄写者佩服,把一本书从头到尾地看完,已是不易之事,而要将一本书一字一句地抄下来到世上流传,除了其顽强的意志与毅力,还得对写作者有近乎神明感。

  现生活、工作在甘肃的赵太国的故土在川北老苏区南江,梁上泉诗歌痴迷者。读中学期间,手抄了梁上泉的〈山泉集〉、〈红云崖〉。赵太国入伍当兵时,带着手抄的两本梁诗戌边。在丹巴吉林的10年漠风中,诗集伴他渡过了寂寞岁月,使他的青春在荒凉之地不再荒凉。

  1978年4月9日,梁上泉到南江采风,到赵太国家中采访。当时正逢赵太国从丹巴吉林大漠边关探亲归来,见到自已崇拜的诗人就在眼前,激动得如同见到天上的星星。当赵太国的姐姐介绍了弟弟抄写了两本梁诗,梁上泉怔怔地注视了他好一阵说:“小赵,我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毅力,抄了我的两本诗集。你晓得吗?这是你对我的最高奖赏,比自已出一本诗集都高兴。今后我出了诗集,一定送一本给你。”

  赵太国的父亲原是一方面红军,母亲原是四方面红军。巧的是这天二方面军原红军李正良到赵家窜门。“三个方面军”会师了,这个难逢的历史巧遇点燃了梁上泉灵感的火花,当即吟诗一首:“一个革命家庭∕两个方面军∕井冈山的男子∕大巴山的女子∕在征途上联姻∕男子是红军∕女子是红军∕生死与共∕永结同心∕一位二方面军的战友∕来探访这对友人∕‘三军’共饮一杯酒∕欢庆新的会师∕再作新的长征。”

  后来赵太国将那个难忘的时刻写入了散文《老屋》里面,刊发在《西北军事》文学1999年4期上。次年5月的一天,这家刊物的编辑马萧萧给赵太国转来梁上泉写给他的 和一幅飘逸苍劲的书法〈新的会师〉,令赵太国感动非常。梁上泉在信中问候了赵太国的亲人,提出:“…你在文革中抄了我的整本〈山泉集〉、〈红云崖〉…很想收集起来和其它一些诗集手抄本一并作为资料保存。我可以寄给你精装本的〈梁上泉诗选〉和其它集子作为交换之物,也以此请你给我提一些创作方面的意见。”

  但遗憾的是,那两本手抄本,赵太国带到丹巴吉林大漠后,几经战友传阅,已经丢失了。赵太国被梁上泉的人品、诗品深深打动,给梁上泉作诗〈诗仙〉:“你不是诗仙∕也似诗仙∕你为川北老区人民下凡∕川北老区人民的精神境界∕化作了你笔下涌动的山泉∕你不是诗仙∕也似诗仙∕你为跨越万水千山的红军下凡∕两万五千里的红飘带∕化作了你笔下喷雪的诗篇∕你不诗仙∕也似诗仙∕你为我们亲爱的祖国下凡∕九万里神州大地∕化作了你笔下的赤子梦幻∕你不是诗仙∕也似诗仙∕你为钟情的人民下凡∕可亲可敬的父老乡亲∕化作了你笔下的座座青山。”

  赵太国收到梁上泉寄送的〈梁上泉诗选〉,爱不释手,枕边桌前,不离左右,朝翻暮吟,乐在其中。并于2000年9月动笔抄写这本诗选。戎马倥偬,时断时续,于2001年2月19日抄写完毕,装订成功厚厚的两大本。赵太国给梁上泉的信中说:“30多年过去了,至今仍吟唱您的诗作,手抄您的诗集,仍不减当年激情…今天是端午节,亦是我国为诗人设立的节日。您仍是我心目中最优秀的诗人之一,仍是大巴山最优秀的儿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农历5月13是您满72岁生日,我远在异乡,无物表达心意,只有手抄的〈梁上泉诗选〉,寄此抄本以庆佳辰,仅表寸心,不胜惶惶…唯愿健康,多吟佳作。”

  2004年,赵太国从部队转业,自言:“从充满梦幻的中学时代到 戎马西北边关的军旅岁月,如果说我还没让生命之树上热爱文学的绿叶凋零,还能在本地有影响的报刊发表一些文学作品,还能出版自已的散文集〈生命的绿树〉,还能跨入军旅作家的行列,都与当年梁上泉诗歌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有关。”

  梁上泉的诗歌尤其是他的〈小白扬〉不仅深受全体边防战士的喜爱,也得到人民解放军各兵种的喜爱,陆、海、空战士都在唱。广大解放军指战员对《小白杨》的作者既景仰,又充满感激之情。

  19 89 年3月,梁上泉到北京参加七届全国人大会议,返转时,乘湖北代表团的专列。在软卧车厢内,与梁上泉对面躺卧的一名湖北代表问梁上泉:“你好像不是我们湖北的?”“我是四川代表团的。”“做什么工作?”“写诗、写剧本。”两人一问一答,如同拉家常。列车乘奔御风,车轮“咔嗒咔嗒”有节奏地作响飞驶向前。车厢内正在播放《小白杨》,梁上泉向那位代表告之:“这支歌的词就是我作的。”那名代表先是怔怔地望望梁上泉,然后站起身来,双脚“叭”地一碰,一只胳膊抬起,向着梁上泉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梁上泉赶忙回谢并说“请问你是干什么的?”答:“军长!感谢你给我们军人写了一首好歌!”

  大凡经典名作,不会局限于某个地域、行业,能得到各个阶层的普遍欢迎。梁上泉不管到哪里,只要别人闻之他是《小白杨》的作者,都会对梁上泉肃然起敬,高看一眼。

  有次梁上泉应邀参加重庆市南桐矿务局九锅箐旅游区的一个文艺活动,在与友人会聚时,一名吉它歌手向众人献唱了一首《小白杨》。梁上泉先没自报姓名,问那名歌手:“是哪里的?”“万州歌舞团的。”“为什么到这个地方?”“出来采风、体验。”坐在梁上泉旁边的重庆市知名文化人士万龙生问吉它歌手:“知不知道你唱的《小白杨》作者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万龙生指指梁上泉向歌手道:“他就是《小白扬》的作者梁上泉!”那名歌手立时满面敬意,向着梁上泉深深地弯腰鞠躬,接着,又连着给梁上泉弹唱了几首歌曲,不收分文,以表谢意。

  梁上泉的粉丝,有高官、企业家、科技人员、文艺工作者、职员等等,遍及工农兵学商各阶层、各行业。本文作者赴梁上泉家采访,在重庆城江北区大庆村心连心超市坝子边缘擦皮鞋时,与擦鞋者闲谈,问我到哪里去?答去梁上泉家。又问谁是梁上泉?答阎维文唱的〈小白扬〉词作者。擦鞋者立马言:“这个人不简单,到处都在唱他写的歌。”本文作者将此事告之梁上泉,他说:“这个事是多种因素促成,士心曲作得好,阎维文唱得好,媒体的传播,我只在其间起到了一个环节的作用。”

  2006 年7月,梁上泉作为大陆文化名人,与 9名文化名人一起访问台湾。同行的西南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中国诗歌研究中心主任吕进,在国际文化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吕进言:“梁上泉岂止《小白杨》,创作出版的诗集就有几十本!”

  有时,梁上泉在大街上行走或在外采风,别人闻之他是梁上泉,当面朗朗背诵他的诗歌。有次他到帕米尔高原体验生活,驻地边防团请他给战士们讲课。梁上泉说事先没作准备,对方答:“就讲你自已的诗歌创作嘛。”梁上泉在台上背自已的诗作,一名战士站起身来:“梁老师,还有一段你背掉了”,那个战士当即朗朗补背上来。梁上泉惊讶:“你从何处看到我的诗歌?”战士答:“从我父亲的手抄本上。”

  诗人是自然之子,梁上泉除了以诗歌回报大自然的恩赐外,还热情地为大自然命名。上个世纪80年代初,梁上泉与作曲家施光南合作,打算创作一部组歌《山城风光曲》,梁上泉把10首歌词都写好了,但施光南只谱好第一支曲子以后便去世了。这首歌名为《山城的花冠》,第一句歌词是“南山,南山,山城的花冠”。以后,这首歌逐渐唱传开来,“山城的花冠”也成为南山风景区的代名词了。

  1979年6月22日,梁上泉偕同上海的杜宣、江彬、菡子,北京的雷加等人,乘坐柳叶舟去游小三峡。文史作家钟永毅时任巫山县文化馆副馆长,闻讯也赶来为大家作导游,并说:这里的风光旖旎瑰丽,但多数景点只有一个俚俗的名字,希望大家多赐几个名字,以成雅事。大家纷纷响应,其中“滴翠峡”就是梁上泉命名的,他当时还吟诗一首:“藤萝高挂绿峰顶∕钟乳低垂映碧潭∕赤壁摩天三百丈∕群崖滴翠下飞泉。”

  目今饮誉海内外的湖南张家界,相传汉代留侯张良隐居于此而得名。上世纪50年代,当地政府在张家界建国营林场,文革期间又成为下放干部劳动的“五七”林场,因地处僻壤,被称之穷山恶水。世事往往是,越是僻壤闭塞,却越具独特的地貌风景,张家界有奇峰3000多座,异石不计其数。上世纪70年代末,张家界罕见的石英砂岩峰林奇观被世人发现,逐渐得以开发并被外界认识、了解。文艺大腕黄永玉去了张家界,写下了名篇《养在深闺人未识》。1981年,梁上泉到株州参加全国诗词研讨会完毕,横穿洞庭湖,过桃源,辗转到了张家界所处的大庸县。诗词名家到来,当地喜不禁胜,盛情接待,并由大庸县文化局副局长陪同,赶赴到张家界。一个旅游地乃至每个景点,能否成为吸引万众的亮点、卖点,除了自身的魅力,还得有个贴切、雅趣、响亮的名称。这时张家界尚处开发的初期阶段,许多景点还没确切的名称。文化局副局长和林场的场长,又陪同梁上泉逐一到景点巡视,并请为之作诗赋词。大自然的神功鬼斧造就了张家界一大天下奇观,梁上泉激情扬卷,不辞劳苦,翻山越岭,走沟过水,写下了与景点对应的诗词60首左右。梁上泉的熟人、朋友去张家界返回后,告之他说:“你作那些诗词,被写在木排上,逐一插在不同的景点上。”如宝峰湖、夫妻岩等等,均系梁上泉诗词而为,当地又将那些梁诗词登载于刊物发表,梁上泉堪称最早为张家界景点命名者。大庸县后改命张家界市,国家计委行文,将林场所属范围定名为“张家界森林公园”,张家界成为中国第一个国家森林公园。当地政府没忘梁上泉为张家界所作的奉献,诚邀他再次前往。梁上泉表示,若有机会,当要前去看看。

  梁上泉也表示出深深的忧患,尤其对生态的破坏痛心疾首。建国初期,他步行到阿坝参加雪山草地战役,见到的植被形同一个巨大的绿色宝库。1980年11月到1998年月10月,为拍摄他创作的音乐神话电影诗《神奇的绿宝石》等其它事项,又曾3次进入阿坝,这几次进去均是乘车,虽然便利快速,但每次进去都见到一辆接一辆的载重卡车,不停地向外拉运木料,森林被砍伐的现象日益严重,他关爱自然的心境无法平静,并言:“我的名字本是高山流水之意,如果山上的树木都没有了,还会有泉水叮咚么?”

  九、 成功之道:遵循自已的方向;中外专家高度

  评价;曹禺题词称读梁上泉的诗“流着欢喜的眼泪”;

  故土被命名为诗歌之乡。

  任何一个成功的作家、诗人,都有不同于他人的成功路径与艺术特色。梁上泉除坚持钟情生活,钟情人民,钟情时代,还在于主张尽量吸取古典诗词、民间歌谣和外国优秀诗歌的养份,力求开拓出具有民族特色和现代意识的诗花,真、情、深、新、精、音,是其终身追求。题为《山泉》的诗系其自我诠绎:“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洁∕细流入大江∕大江喷白雪。”并自言:“想入大江,但自知成不了大江,只想溅起朵朵浪花,激起阵阵涛声而已。”

  一个时期内,诗界各种潮流涌动,名曰时尚。但恕直言,有的诗潮叫人搞不醒豁,令人不知所云,诗歌读者市场大幅缩水,以致弄得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的难堪境地。而梁上泉没有随波逐流,也没有汇入到纷乱喧腾的新诗潮中去,倒仿佛是一条倒淌的河流。正如梁上泉在自已的诗集《爱情•人情•风情》里的那首《倒淌河》中写的那样:“不追求一时的潮流∕有独特的情思独特的性格∕循自已的方向扬自已的波。”也正是由于梁上泉依然循着自已的方向扬自已的波前进,没把自已消溶在喧闹的诗潮中,从而显示了自已的诗歌独立存在的生命力。借用马克思的一句经典名言:“走自已的路,让别人去说。”

  自著名诗评家沙鸥在1956年的《人民文学》杂志发表评论梁上泉的长篇论文始,国内外几乎每年都有一些谈梁上泉的重要论文在全国各地的文学报刊发表。评论梁上泉诗歌的各种版本专著,也先后面世。虽然专家评论的视野、角度不尽相同,但均一致肯定了梁上泉的诗歌的艺术成就、存在价值、所作贡献。著名诗评家钱光培观点尤具代表性:从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新诗有两个繁荣,一个是在50年代到60年代初,一个是在70年代中到80年初,正是这两个繁荣期的诗歌创作使中国的诗歌史上显现出两个突出的波峰,它们已经象两座大山一样屹立在了新中国的诗歌史上。也正是这两个繁荣期的诗歌创作,突出显示了“新中国诗歌”的实绩和它有别于以往时期中国新诗的异彩。

  无论从历史的本来面目论,还是从它的意义论,梁上泉以及和他先后升起的一批诗坛新星的出现,都是新中国诗歌繁荣期最为引人注目、也最为重要的事情。应当说,梁上泉等一批诗坛新星创作,对于新中国诗歌的“新声”的形象确立,是功不可没的,正是这批诗人诗作的出现,首先向世界显示了“新中国诗歌”的存在和它的新的色彩与内涵。

  1985年,梁上泉随中国文联代表团访问朝鲜,代表团团长曹禺,其话剧《雷雨》正在朝鲜演出。梁上泉到北京见到了曹禺,当时他还不满70岁,是中国剧协主要负责人,待人非常随和。梁上泉给曹禺赠送了自已新出的诗集《高原,花的海》,梁上泉的歌剧《红云崖》等也饮誉剧坛,曹禺对梁上泉说:“我早就知道你。”又问梁上泉参加了一些什么文艺组织,梁上泉答中国作协会员。当曹禺得知梁上泉还不是中国剧协会员时,语气疑惑:“你怎么还不是中国剧协会员?我过问一下。”梁上泉以为是随便问问,但后来中国剧协给梁上泉寄来信件和表格,请梁上泉写个加入中国剧协申请,按规定,要有两个会员介绍,曹禺亲当介绍人,并讨论通过。

  到了朝鲜,中国代表团和朝方人员,一起游览朝鲜著名风景区金刚山。曹禺和他的夫人著名京戏演员李玉茹就坐在山下的一间凉亭休息,曹禺拿出梁上泉赠送的《高原,花的海》阅读。梁上泉他们在山上游览了两个来小时,下山与曹禺会面。曹禺对梁上泉说:“小梁,谢谢你送给我的书,我看完了。”梁上泉拿过《高原,花的海》一看,上面画了密密麻麻的横道,曹禺是逐字逐句看完的。梁上泉很感动,拿出随身带着的记事本,请曹禺有便时提意见。返回平壤时遇大雪受阻于仁川市火车上,曹禺即题词以赠:“上泉同志:你是我最敬爱的诗人之一。你的诗来自天上,来自人间,来自你心灵的最深处!…我一面读,一面流着欢喜的眼泪。我感谢你!” 曹禺系文艺界的重量级人物,其眼界当是不同寻常。

  大巴山,钟灵毓秀,人才辈出,涌现过巴山作家群,影响不小,名扬全国,梁上泉为他们自豪。梁上泉故土北山乡虽是处于穷乡僻壤,但却是诗风盛行。那怕是终年土中刨食的农民,山上砍柴的椎夫,林中捕猎的山民,大都能随口编唱山歌。至今梁上泉清楚地记得,每到薅秧季节,层层稻田,农歌起伏,山谷鸣应,十里百里,飘荡萦绕。毫不夸张言,梁上泉的故土之人,唱歌作诗,尉然成风。2008年,中共达州市委、市政府,正式命名达县北山乡为“达州诗歌之乡”,并在四川文理学院举行了《改革开放30年高峰论坛》,梁上泉是诗乡的早行人,家乡的骄子,自然被邀到会。

  故乡被命名诗歌之乡,梁上泉当然高兴。但又想:这个称号到底是否名副其实。他向达县有关方面咨询过,现今北山乡到底有多少诗人?答:“经常写诗、发表诗、出了诗集的就有20-30人,甚至连当地的老石匠都不例外。”梁上泉听了,当既就写五律相赠:“北山好地方∕今作诗歌乡∕情似洞滩水∕意飞云雾岗∕田头随口唱∕学子习吟长∕后浪催前浪∕群音漫大荒。”梁上泉为家乡骄傲又对家乡寄予厚望,希望在哪里,希望在年青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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