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的人血馒头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一、

　　一杯白酒下肚，李敏立即感到胸口涌起一股热浪，犹如浴火焚烧。他深深吐了口酒气，夹了块烤肉塞入嘴里，眼睛盯着一个摇晃着浑圆的屁股从街角走过的红裙女郎，一直随她隐入黑暗的夜色里。

　　“看什么呢，吃人似的？”坐在李敏对面的丁悦举起酒杯，将陷入到幻境中的李敏拉回现实。

　　“没看什么，我就是在想，这期公号推什么文章。”李敏按捺住体内燃烧的欲火，说道。他和丁悦共同管理着一个订阅号——“三更半夜”。

　　这是个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公众号——在绝大多数自媒体人看来，这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度，是一切自媒体人学习的楷模。

　　“没有好的内容吗？你可是百万少妇心目中最暖心、最有智慧的大才子”丁悦道。

　　“呵呵，以前那点存货，早就烧干了。”听到丁悦的“夸奖”，李敏多少有些得意，但想到公众号里蹭蹭蹭往下掉的粉丝数，他便感到异常的烦躁，又喝干一杯白酒，叹了口气，道：“自媒体的红利期早就过了，现在搞内容是越来越不好做，除非……”

　　“除非什么？”对公众号的现状，丁悦也很清楚，而且，作为跟投资公司的第一对接人，他最能感觉到来自投资方的强大压力。

　　“除非有劲爆的内容，能吸引人眼球的，能引发人们争议的，色情、暴力、政治！”李敏不假思索地道。

　　“我知道，但风险太大，毕竟天朝……”丁悦轻轻抿了口杯里的酒，道。

　　坐在落地窗旁，李敏的眼睛不断瞟向那些路过的身着暴露的性感美女，此处不远，便是有名的红灯街。

　　“擦边球的游戏而已，问题不大。问题在于缺一个引子，缺一个可以炒作的话题。诸如逃离北上广、诗和远方、女权主义这样的话题，说来说去，大家都已经烦了。但性、暴力、犯罪、政治、一夜暴富等等这些，才是最能持续刺激人们G点的主题。”李敏再干了一杯白酒，道。

　　“内容行业，不好做啊！推不出爆文，粉丝数量就会下降。公司估值可是与粉丝数量、文章打开直接相关啊！”丁悦叹了口气，道。

　　话题有些沉重，两人便早早散去。李敏见丁悦走了，便往那红灯区走去。

　　二、

　　李敏赤裸着躺在床上，点起了一支烟。一个妙龄女郎一丝不挂地从浴室中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裤、丝袜、高跟鞋，一一套上，说：“现金还是微信、支付宝？”

　　李敏吐出烟雾，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道：“微信吧。”

　　女郎从皮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中的收付款，伸过来让李敏扫。

　　收了钱后，女郎便匆匆离去了。李敏百无聊赖，便打开手机里的一个资讯类App，漫无目的地翻动着——这些碎片化的内容，如同精神的快餐，让人们无需思考，自然也更利于催眠。

　　李敏很快便有了睡意，正当他准备放下手机关灯睡觉时，一则新闻让他立即清醒起来。

　　一个漂亮的女空姐，半夜搭顺风车，被司机奸杀！

　　李敏立即意识到，他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他细细地阅读了这篇新闻中的每一个字，搜索所有的相关新闻，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另所有自媒体人兴奋的“10万+”，不由地道：“太好了！”

　　他立即给三更半夜的内容运营小组打去了电话，要求他们必须在30分钟内，到达他所入住的宾馆。

　　他打电话给丁悦，兴奋地道：“老丁，这新闻来得太TM及时了，我有信心，搞一篇刷爆朋友圈的文章！”

　　三、

　　“我很激动，当我看到这篇新闻！知道为什么激动吗？空姐、打车软件、半夜搭车、先奸后杀，这些G点元素全他妈聚在一起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李敏手舞足蹈地向他的团队表达他的情绪，并分析了这一事件中所有可以用于炒作的元素。

　　“是啊，这确实是个非常利于传播的新闻事件。大家想想，那么晚，那么漂亮的空姐为什么会一个人去打车？她从哪里来，去哪里，去干什么？司机为什么要对她先奸后杀，中间发生了什么？司机作案后去哪儿了？新闻曝光后，舆论会聚焦在哪里？读者关注什么？这里面的信息量好大啊！”

　　“对，如果受害者不是空姐，都没有这么大的爆点。空姐啊，多少屌丝意淫的对象。”

　　“头儿，这绝壁是篇10万+啊！这个月有往拿奖金了！”

　　“老大，如果达到10万+，您可得请客！”

　　“请啊，绝对请，请大家吃大餐！”李敏信心满满地道，然后对他的团队下达了对文章“调性”的要求：“第一，要情怀，也要污，不要怕下限，只要不触发审核就行；第二，要敞开联想，不要写单纯的评论，最好是煽动性的描述，要有细节，要让人读了后，产生性的冲动；第三，要突出事件里的G点元素，但注意这些元素间的紧密性和逻辑关系；第四，标题，标题，标题……”

　　四、

　　“过10000阅读了，点赞27，转发105次！”

　　“阅读32500，点赞71，转发180！”

　　“头儿，过10万+了！10万+，太牛逼了！”公司大屏前，三更半夜的运营团队盯着公众号的后端数据，不断地刷新着。当看到阅读数据终于超过100000时，每一个人都欢呼起来——这是整个团队整整策划了16个小时的作品。

　　李敏将手里的浓咖啡一口气喝完，红着眼道：“这速度还不够快。告诉推广部，要加强相关联公号的转发！让公司全员、合作伙伴、关联媒体全都转发！还有，水军要用一些，广点通也加强一波。”

　　“老大，粉丝留言骂我们呢！”

　　“说什么？”李敏皱了皱眉，道。

　　“负面留言不少，有说我们‘用文字又杀了她一次’的，也有说我们吃人血馒头的。这样，会不会……”

　　“别管那些傻叉，都是些道德婊、键盘侠。没见到阅读、转发、点赞都在往上涨吗？哦……跟他们解释一下，要表现得诚恳一些，姿态低一点。”李敏有些气愤地道：“抓紧时间，热点容易冷，加把劲，争取二十一点前阅读破百万，还有，准备第二篇，这个话题可以继续炒！”

　　“老大，骂我们的越来越多了！会不会有问题啊？”

　　“正常的，没有争议，就没有转发；没有转发，就不会增粉。那点骂算什么。”李敏在自己的电脑上，点开粉丝的留言管理，心里有些忐忑。他想了想，起身往董事长的办公室走去。

　　五、

　　闹铃响起，李敏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昨夜的放纵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那篇打着擦边球的文章在短短12个小时内突破了三百万的阅读，收获了近10万的点赞，（原文来自微订信阅号：未来竞争；ID：weilaijingzheng）以及将近3万的新增粉丝（这可是半日涨粉）——虽然他敏锐的感觉到，公众号的粉丝属性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但无论如何，一篇文章能取得这般的成就，是足以让他自豪的，足以让所有自媒体人顶礼膜拜。来自投资公司的评价很正面，所以来不及评估这篇文章给公司估值带来的影响，他便领着团队在夜店嗨到了半夜三点。

　　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没有微信留言，说明情况并未发生变化，擦边球的策略，是成功的——笑话，这个行业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一夜之间，不知这篇文章又有了什么样的数据突破，李敏决定在洗漱完毕后，好好看一看。他想要增加些仪式感，以表达他的喜悦和骄傲的心情。

　　他哼着一首来自抖音的流行曲调，夸张地扭动着屁股，为了奖励自己，他特地在刷牙时多刷了120下。

　　洗漱完毕，他坐在沙发上，准备看看他的战绩。茶几上放着老婆为他准备的早餐，嗯，牛奶、面包、鸡蛋，很好。

　　在打开微信公众号助手小程序前，他想再去读一下那篇文章，这样的文章，多读几次，绝对有利于身心健康。

　　一个红色圆圈里的感叹号像是一记闪电，忽如其来地击中了他。他特地多打开了几次，发现不但文章打不开，连三更半夜的公众号也无法开启——它被封号7天了。

　　“操！”李敏骂了一句，将手机扔到一边。

　　封号而已，在自媒体行业，这其实是常见的事。封禁7天后，公众号照样能够继续运营，只不过这次花了如此精力所策划的这篇刷爆朋友圈的文章，其价值被大打折扣。

　　但让李敏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整整一夜，没有任何人给他打个电话，哪怕是微信里的连个消息也没有——这毕竟是封号的事啊！

　　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觉得全身冰凉，一颗充满了欲望和疲惫的心，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