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人
序言
假如你有时间，我比较倾向于让你当作是在看一部４０分钟的电影。又假如，平凡，不是真的如你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令你难以忍受，那么，就让我庆幸一下。
沙子可以随风散去，而一块石头也许能够留在原处，这也是我作这篇文字的初衷。
长大成人
我觉得我身体的很多机能都在开始退化，我对四周的感知能力越来越迟钝，我常分不清日出和日落的区别，有时我甚至认为它们是同时进行的，我只能长时间地做在那里，不得不通过四周声音嘈杂的程度来辨别。事实上，我并没有完全抛开以往年少时的那种急躁，我只是看到了许多事物隐藏着的真实部分，这种真实让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难以有所行为。
在某个充满阳光的日子，你望着坐在门廊里的我，说无法再找到如此安静的我，对此，我还能如何回答你。真相使我们的等待变得安祥，能够坦然地接受之后的天意。可我已无法领悟到更深的天意，仅有的是一副被摧残的躯壳，我怀揣着一个美好的心愿，看着周围沧海桑田，假如有天意，现在我还在。
我感觉已到达快要记不起任何事情的年龄了，很多东西也变得不再有最初的模样，正如我这双干瘪的手指，和这张枯槁的容颜，我希望这些没有将你唬住，毕竟，这手这容貌现在我的身上，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长大成人这种行为还远没你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其实，我曾经以一副比较动容的形象在早于你的时候出现过，正如这个世界也曾经向我展示过一个美丽的样子。我试着去重塑那个形象，我想更深刻地去记住，存在之塔倒塌前的样子。我答应过自己，以后要在某个安定的环境中把一切都给记录下来，可我还是找不到那个安宁之所，假如你要我再等待的话，我会对此很是怀疑，毕竟我都活了那么多年了，谁也别唬谁，耍那套骗小孩子的鬼话。
在动笔前后的过程中，我曾试过应该如何以最为恰当的文字来形容一个非常本土化的事物或事情，毕竟我所成长起来的环境中，有些东西，用流行的普通话是难以解释出其精华的，然而，我所有的尝试都指出了同一个方向，失败。也不奇怪，我所受的造字教育不外乎小学黑板上的给词造句，虽然至今我仍找不出一个比较恰当的词语去概括那些旧事，但我还是毫不气馁，写了下来，让伙伴们窃笑不已，以至认为抓住了我的尾巴，经常会这样的问我，这不是写你啊，这不是你啊。还要我怎么说呢，我说，我没有写我，也不是你们，是他们。
而且，我只能说说八零年以后的一些状况，因为我就是在同年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将不会是一个有什么轰动效应的事情，你看，这是怎样的一个年代，我不能声称自己抱着一挺歪把子如何去冲日本人，我不能称呼自己为老三届，我也不能说自己曾经举着红小本在天安门前挥的手疼云云，我要是跟你说些吃饭睡觉之类的事情，不说你，连我也不会这么写。
我知道，并且我确信在中国每个这样的市镇里，都满是我这样的人，我走路低头看路，听演讲时打瞌睡，升国旗的时候我回头问身后的人今天星期几，我还迷信着一组数字，我迷信它能给我的彩票带来好运，还有，要是在着装体面的晚宴场合，我可能还会旁若无人地来几个响亮的饱嗝。相比较那些体面的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只是个稍稍多了那么点被称之为霉运的家伙。算上我这么多年的理解能力，我相信，你就能够体谅我这种种与完美相背道而驰的行为。
我看了许多关于英雄的故事，完事归来，人们夹道观望，看得我热血沸腾，但很不幸，我只是那个流着青涕，邋遢着身子蜷缩在角落的观望者之一。即便是这样，我也阻止不了自己活着的权利。我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声称自己是无辜的，之前我是不是说过被称为霉运的东西，当然，现在用在这里是最合适的。
我还未出生就是带着理想来的，当然不是我的，家里是希望我做为一个女孩来这个世界，之前已经有一个男孩，一开始我就注定让他们失望了，对这样的事实，我没话可辨，因为我也无法控制这样的事发生。而之后的事实证明，这种理想破灭的惯性，从一出生的时候我就注定了，现在的我还是没法让他们满意，我也不满意的说。要是哪天我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枪，你也不必惊奇，也许，这是我的自尊目前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可以说，刚出生，我以及周围的一切就都具备了所有平凡的要素。从小我就说谎，我偷过东西，我砸人家里的玻璃，我做出了种种违背如何成为一个正人君子的行为，但这并不妨碍我成长为一个所谓的大人。我觉得这很可笑，我以为的，学校的思想品德教育课应该是要被严令禁止的。当然，由于这种过于偏激的个人建议，在以后很长的岁月里，你也可以看到我自觉展开的，无处不在的自我批评活动，我解释这行为是对我幼时品德败坏的一种矫枉过正。
但这并不能说明童年的我一无是处，你要相信，本能才是一个人最原始的思想品德。假如要在这种本能的头上再给它笼罩个小光环的话，它就会变成你我所熟知的，谓之理想的东西。我觉得这是命运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千古流传的骗局，有效期为从你出生到成年，课堂教育和社会教育对理想的价值是截然的两个方向，你也别问我该做何种选择，要我说，大家都是神，各由天命吧。
理想，这个词可以用来做成一个填空题，在他的后面可以加上各式的定语来形容它，我最初所能接触到它的方式就是一道填空，直到现在，我还是景仰那道题目的，很简单的半句话被孤单地写在小学五年级的黑板中央：长大后你的理想是（ ）。回答题目是轮流来的方式，所以谁也跑不掉，我说我要去月亮上，这话自然是引起一片哄笑（不要误会，因为无论谁，无论你说什么，都会被哄笑）。谁也没当真，我也是，所以现在我哪也没去成。
对于什么是理想的本能理解，我可以认知到很多的事情上，可我从来都没有跳出一定的通俗模式，用你的话说出来就是俗。就比如在十多岁的我看来，与女人交合绝对算得上一件惊天动地很有成就的事，因为当时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直至崇拜。相比说我想要个航天飞机什么的载我去月球之类的神话，这倒是符合事实情理的意念。然这些都是不能被写在黑板上的，这实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理想。
要是二十年前的那次黑板填空能够以不署名问答方式来进行，并且，最后收集答案的人是神仙的话，我想神仙一定会会心一笑的，也只有它是不用穿衣服的明白人，至少它会接受我这个答案。所以，在确定我的心智是否正常的时候，你能否给我个公正的评判，好让我继续下面的文章。
不过，像这种把理想摆在桌面上来谈的方式，连我自己都无法坦然地接受，这本就是一类无法达到共识的话题，更别说，还不能那般的赤裸裸。
但我想了想，看了看之前的一些文字，我不想有愧于小时候的约定。沉默之后，我掩卷而起，我发现那些文字给了我一个无法开怀的解释。你问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但一定得有个过程不是，我遂决定试一试，我想做一些人想做能做而又不做的事。但有一点我敢保证，你别想在这里知道某个惊天的传说，或是迂回曲折的缠绵，漫漫人生，平淡且土的掉渣，这就是事实，仅此而已。
那年月的我，内秀，这是行话，少言语，敏于思，这是我的评价，直白点就是记仇。所以深刻于心的都是那么几件逢事畏缩不前，勇于挨打的事迹。父亲说，打架打不赢就别回来，出去接着给我打。可事实要说出来实在不好听。
发生过的事情现在要是再想起来，还是会有心痛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是不需要经过时间锤炼的，它在事情产生的那一瞬间就能够让你刻骨铭心，你想来想去，却仍是最初的那样伤人，以至，让你根本无法去分清时空的概念。父亲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父亲说，跪在水里别动。当天空裉去最后的一丝光亮，我却还固执地拎着裤管跪在水中，把全部都带走，我想。
那时，我从不认为课堂里的学习能带来什么，我把它当成一个孩子成长中不可避免的一项义务，我甚至更愿意相信，其它的某种成长方式或许更能够发挥出一个人本性的力量，而不至于长大成人后这般的虚伪。这种促进一个人成长的思维方式，就这样，过早地印在了我的身体里，往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未老先衰的事实就越发地体现了出来。
曾有一位姑娘在一篇文章中描述我，一个男人。时光荏苒，现在，我已经上了年纪，已经无法保持住逝去的容貌，可我内心里还是坚持着儿时的一些意念，当我以这两者结合起来的样子面对着你时，你会为我这种矛盾掺杂的样子而感到十分的可笑。
现在的我终于能够明白，上天让我们出现在这个世界，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并不总是出于什么必然目地的。在某种有意义的名义上，我不知道我有没浪费掉被分配到我身上的时间，我常在每天重复着一件事情，说着相类似的话，望着同一些个人，甚至我有时在梦里还会回到前一夜的场景中。我试着去回想一生中仅有的几次冒险，好让我这一生看起来能够像回事。
你是否相信过壁橱里的怪物之类故事，在十岁的时候，我让自己相信装衣服的壁柜里面有怪物，它让我每个晚上都不能够安心入睡，终有一天我决心要探个究竟，你完全可以说这是不太可能的，不知有多少人给我下过这样的结论，抚着我的脑袋说，这孩子......（意思就是没戏）。
第二天我带着哈利去抓怪物，哈利是我家小狗的名字（以后的岁月里，家里还将会有几只狗前后叫做哈利，我把这归结于父亲的浪漫主义思想的表露，而在那样的年月中，这是我成长多年后，仅有的能观察到父辈人文情怀的一个很小的窗口）。
我离壁橱远远地站住后，往它的边上投了个球之类的小玩意，哈利就势跑了过去，但它也只是闻闻而已，我并没有，也不知道训练它叼东西回来的能力，闻闻咬咬是它仅能做到的最好状态了，对此行为，我是表示赞成的，同是深有体会，你想，在这个什么都是混沌初开的地方，我和哈利凭着自己那脑子，还能学到如何高深的行为来。我叫，哈利，走，我们走了。事实的经过就是这样，当然也没什么好宣扬的，事后我也没太声张。
这是我记忆中仅有的几次探险之一，为此，你大可笑话一番，我也不会介意的。在这里，你不用去考虑战争的影响或是知识青年去广阔天地煅炼的历史性任务，我仅有的，就是无数次地重复被低俗剧情所折磨着的白天。这样的环境，你想出点有新意的东西都不成，胡掰你也不信。
直到迟暮老去的现在，我还是无法找出能与之相较的真正意义上的探险，而仅有的这几次，也只局限在我十岁以前。
到现在，我还是依然赞叹作为孩子时初学走路的勇气，我还是依然会赞叹八零年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勇气，人生是一场冒险，你必须依靠自己挺过来，我希望你不要被时间所迷惑。
年龄只是一种欺骗人的假象，它无法在你誓言的可信度上添加任何的筹码，同样的，你也最好别让它成为你行事的判断标准。
大部分的时候，我一直在遵循着自己的需要而行事，现在作文字时亦是同样，我想只有这样的事实，才能够真实地还原出事物原本该有的样子，即使那个事实是如此般地让你难以理解，甚至包括让你陷入难堪的处境。
当你理清思路的时候，你会发现，要你不是那类贪得无厌的人，其实在你的一生中，你所要求的并不多，无外乎那几种你我都数得出来的明白事，十四岁的时候，我想要一双白球鞋，这跟你长大后想要辆汽车抑或天上掉一位佳人般，没有两样。
我想过要一双白球鞋，我已经尽可能地将我的要求降低到这般地步，一双雪白没有条纹的白球鞋，那么，一双白色带边纹的也行。但显然，这还是一个过分了的希望。于是我骗自己说，我不喜欢白色，我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个道理，我寻到一种方式，如果你能够将自己给欺骗了，活着也许会更容易些。我知道我需要过很多东西，但我也知道我欺骗过自己无数次。
在恰逢年龄的时候，我迷恋过一位少女，但我却得不到同样的爱恋，我下不了决心，去诅咒她那能溶化一切的笑容，于是我骗自己说，我其实已经死去，而死人是没有可能和活着的女孩相恋的。
你可以想像得到，我极致喜欢的，我却要骗自己它有多丑陋，这如同一幕黑色喜剧般，让你的眼泪与笑容同时下来。
在窘迫的日子里，父亲的欺骗却让我感到意外，小时候我能数得出来的几种水果，父亲无一例外地都明确宣布，他不喜欢吃，他只是看着我们吃，我们也坦然了，把它们吃了下去。一直到现在，我还从没有看见过父亲完整的吃完一个苹果。
相比我撒过的谎话，这种贯穿你一生的谎言，我还是没能做到。没有任何一本哲学书籍能如此般地让我彻悟。只是有些道理，就算你能明白，它还是一样的与事无补，虽然现实告诉现在的我，多年后的今天，我同样的还是一无所有，对此，我还能怎样。
有点遗憾地告诉你，我过去的求学生涯总的归纳起来，足以说明一个事实，辍学青年是如何造成的。对此，我不需要提供什么明确的佐证，我相信，这类的故事你也看不下去了，但这并不证明我说去月球的想法是虚妄之语，事情往相反方向惯性前进的时候，有些事情可能还是值得的，这是有原因的，我相信牛顿被苹果砸的故事（我是不是还相信过其它的什么事？）。但只是情况类似，事故没有那么剧烈和抽象，因此事后带来的后遗症也远没牛顿那么的强大。
但我知道，剧情可以是这样安排的，也许在幼年的某个一天，我偶然地经过一个电视或一张海报，我看到了诸如火箭升天或是阿姆斯特朗的那只脚印后，心中就萌发了一种念头，我称之为希望，有如多年后情感勃发前的那种朦胧。所以我一直对往孩子头上砸苹果的教育方式不抱太大成见的，事在人为，事后天命。当然了，你可以想到的就是，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中，我是无法接触得到此类教育的。
总之，我有了一个转折点，不管这个转折在你看来是多么的不足道，从那以后我可能又多次地接触到了类似的登天画面，我开始能够想问题了，一个真正的希望。
做学生时，我有过一本剪贴本，几年的学习生活，它已经厚的失去了笔记本原有的容貌，里面载满了关于天文和军事的图片，还有我初识绘画时，稚嫩的手绘插图。几年，确定是三年，我每次去校阅览室看书的时候，随身必备一张父亲的剃须刀片。用途你应该猜得到，作案无数，硕果累累。不要学习时，是不择手段地逃避，当求知的渴望来到时，还是一样的不择手段，我选择了做为一个孩子的生存方式，希望你能原谅，至少我已原谅了自己。
我不能容忍那么精美的画面在一群人翻动当中给破坏了，我认为那是一种扼杀，我甚至不惜以保护的名义去破坏它，天怜我，孩子般纯真的心愿，单纯的甚至让人的面目狰狞。我把这称之为童贞的邪恶，谁知道呢，在这童贞邪恶的指引下我还干过多少令成人世界发指的事情来。生存对那时我的父辈来说是一种艰难的抉择，同样的如何生存也是我们这些孩子的忧伤，成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孩子也有孩子的生存方式。
我得告诉你，对于知识，我从不会为得到它的方式产生任何的怀疑，就像当时做为孩子们的那种生活状态的形成，穷困是最根本的原因，直到现在也还是，但我从不愿意坐下来乖巧坦诚地去和你认同这一点，我只想说我找到了另一种生存的途径，道德，它真是与此无关的。
那些被光芒所笼罩的有识之士，只是少数，我只能从电视里看着他们（那时我不看报），毕竟那只是电视里出现的人物，虽然家家都有台电视机，但每台电视机放的都是同一个人。也许，就这样，我甘心地沦为了一般的大多数。
贫穷可以爆发出不顾一切的力量，贫穷亦可消除一切出头的非份之想。我总是在担心着那些已经一目了然的生活，我知道我没的选择，是那样的确信，而这种事实坦白的令我恐惧。我不知道我所在的这个县城选择了哪种生存方式，但我相信，做为个体的我们，都是比较倾向于前一种假设的。我觉得，钱币这类事物，是阻碍我们品格发展的唯一原因。
有时候县城小得可以忽略不计，除了每次来流感可以和那些大城市共呼吸外，这地方保不定哪天没了，你也不会觉得既便是全开版本的地图上会少了些什么，可我以为，如果你真要和我较真，将这点地硬是往地图上挪个窝的话，就比如随便放在印度洋亚丁湾附近的某处做个小岛国也行，我相信，光我所认识的这些有志青年，取得的成就决不会低于今日的索马里。
凭心而论，在这个年代，有时候个人的一点牺牲真得不算什么，但凡象看着这种集体才能都被抹杀的事件发生却总让我觉得愤愤不平。对此，我只能遗憾地说，这里有影响世界的种子，却没合适的土壤。
有人说生活如歌，我实难恭维。只要这是一场革命，只要这革命恰好适时，我又何尝不想奋不顾身。
我回忆着那些曾经鲜活的故事，那些使我的人生变得充实可信的故事，使我在每个夜里被惊醒的时候，不至于惊慌失措不知身在何处的故事。我很早的一些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了为何我活了这么多年。正因为此，我的文字才会如此地不流畅，该在的人都还活着，已发生的事也没停止过。
无论如何，现在我能够明白到曾有人用“心惊”这个词去形容童年往事的用意了，我也曾为此试过其它的语法造句，最后却还是作罢，我只得承认这是一个早已经被设定好的，注定的悲剧模式，它的意义谁也无法取代。
解开这一切迷团的钥匙都在那些已经死掉很多年的点滴往事中，我相信我会在每个晚上睡去的时候死去，第二天会有另一个我活过来，只不过这种变化，缓慢得让你几乎觉察不到，但每次都是那般的义无反顾，这像是宗教，却又比最虔诚的穆斯林，还要更痴迷。
有一段日子，我害怕我所有过的会全部失去，我藏在柜子角落的半个苹果，我收集的弹珠，以及你白天承诺过我的一些话，我害怕这一切都会随着我的睡眠而死掉。在夜晚来临之前，我不停地在苹果上增添更多的牙印，我不停地反复问你已经回复多次的问题。
我从小就这样的迷信夜晚，我以为，在夜里，我会丢掉我所有的东西，即使我第二天仔细寻找我所有的一切，我还是不能确信我把持着所有。有些存在，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只有天知道，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恍若轮回的隔世，没有谋面的相聚以及没有谋面的离别，总感觉丢失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但有些时候，我可能会乐意这种遗失，我会早早地睡去，想把白天里的一些东西给丢掉，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来到一个美梦诞生的地方，我抬头凝视着她，我说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些。她微笑着说那些是什么，我说就是那些呀。她说，是不是忧伤。我问忧伤是什么，她说就是那些，我说忧伤是什么但我只是不要那些。我指着胸口，做了一个挥动的手势说，我想看下里面究竟多出的是什么，为何让我感到如此的难受，这时穿过心脏的血液颜色不定是蓝的，我很认真地说着。
我曾说过，也确信，在每个人的生命成长过程中，最能影响一个人成长的就是成长本身，这是个迷，同时也正是抱着对这个问题的疑惑，我开始了这篇篇幅亢长，劳人筋骨和心智的文章。我期望，这之后我能有个结束，我期望，公正的你能拨开时间的迷雾，给我指点迷津，我在迷失中。
一直以来，印象中家乡的那条河，河水虽然淌得安静，但我每次想起来，它在我的心里流得却是那么湍急。说作文字的人，都喜欢把孤独全给扛过来，事实上，很多事情会变，当年几只稚嫩的小手叠加在一起，用心说着永远不灭的誓言，当你加快回忆的脚步时，你发现，最后只剩你一个人孤独地做在那，实为不情愿之举。
有人说相比失去的，要庆幸你还拥有的。那要看你拥有什么了不是，对此，我不愿再作任何评价。
有时候，到该说再见时，你就得撒手，但原谅我的年幼无知，那时我还不知道再见的含义，“诀别”是我多年之后才学到的一种生活状态，我知道事情不简单，但我也没有真正理解到“再见”这个词隐藏着的复杂概念，这是一种最不牢靠的口头约定，我轻松地回答你一句再见，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还保持着最初的样子等在那，但在事情的开始，我还是忘记说再见，我忘记对心爱的女孩说再见，忘记对困扰我童年夜晚的壁橱说再见，甚至忘记临别时的那种挥手。
可是说了再见，又能怎样，我倒是想回到无知的年代，至少谎言能让我体验到真实的快乐，即使它是那么的短暂和代价沉重，那又何妨。
从我一踏上火车那刻起，我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那情景就像怪兽电影中的样子，你无意中闯入禁区，那些兽形在你的周围，这个用胳膊撞下，那个用肘顶下，全都虎视耽耽地瞪着你，就希望你出个什么小差错，一口把你给吞了。
我所要去的城镇，和我曾经常年呆着的城镇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主人公角色的转变而已，地名我也不记得了，我相信，那里的人也将不会记得有我这样的青年，我觉得这样是很公平的。我不敢说，我的人生从此怎样，只要你别忘了这不是电影就行，我穿着件不合时令的衣服，拎的挎包如果还有标签的话，你可以看到上面将会写着一九七零的字样，比我早出生十年。我不知道目地的是怎样的，只清楚那是个无志青年蜂拥而集的场所，我哈在车厢一角，忍受着那难言的气味。
中途签证转车时，我摸不到售票处的位置，又被人骗去不少钱，下车搭公交车，我从没有见过无人售票车，上车半分钟，司机把我吼下车，挎包从窗口扔了下来。我在无头绪的乱窜了十分钟后，直接进派出所：姓名，地址，年龄，手别放下来（吼），婚否，来干什么，父母，父母叫什么（吼），去那边交钱！（吼）一连串的打击让我喘不过气，当我战战兢兢双手抱头蹲在墙角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墙边一溜蹲着我一样大小的青年，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不是抓在我自己手里的，交钱之后，从小窗口里甩出一个小本本，暂住证（吼！）。
那年冬天，也许太冷了，我站在一条斑马线前，抖得厉害，我痴痴地立在那，找不到将要去的方向，这时只要谁触踫下我，我的泪一定会汹涌而下。
我不敢说，当时的我能领悟到什么，但在那个冬天，生活以它惯常最简洁凌利的手法让我记住了，我可以不是个好学生，但必须要做个好公民。现在我也终于相信一些东西，一些被成人们谓之为洪水猛兽的事物为何了。我本就不擅长做着和你讲述故事，有时经历了就过去了，回头再去说话时，你从我那冷静的语气中，是很难捕捉到当年那种真实心绪的，毕竟记录在纸上的文字和事情正在发生时的状态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永远摆脱不了那样的苍白无力。
因此，我比较偏向于去点评一个往事，而不是讲述某个故事。我发现故事看多了，要是你的定力不够，似曾相识的感觉会让人头晕，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起的。这样以为后，我觉得事情就变简单了。况且一直以来，我认为一篇文章中，人物的描写是最复杂的，我羡慕在此处有天赋的那些作文字的人，那些故事中所谓的平凡人，其实当你深究下去之后，你会明白这人原来是不平凡的，往往那些一笔带过的，就是我等这样的人。
生活有如疾风骤雨，看你个人的感受如何，你可以说酣畅淋漓，你也可觉得举步维艰。所以，在你看来，端得是一条好路，却被我走的如此蹒跚。
我看过一期动物世界，里面讲述了一群小狮子如何成长的故事，我很羡慕它们，我换了好几个工作，而狮子们是不用其它工作的，它们整天只要去想如何捕到可口的小羊就行，但相比我要想得到一小口小羊肉来说，其过程可谓是相当复杂，劳而不获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的。没有谁去命令你，也没有人告诉你应该这样，我本能地抛开了以往所有一切秉性，只留下一件可谓与生俱来的本能，肚子饿，就要吃东西。但在得到吃之前，你得给我劳动先。我循着老乡的路子，来到一个个工作场所，劳动。
我最初的工作是在一个锁厂，每天把那些小零件组装起来，拿个长起子从后面插在锁眼里面调试灵转程度，别以为这会是一件很乖巧的事，从被打回来的废品来看，你应该能知道以这样的工作效率，我基本上是解决不了自己温饱问题的，我相信，那些小狮子们看到这里，一定会很乐意它们现在的生活状况，毕竟吃个东西，何苦如此复杂。后来我去餐馆洗碗，去工地刷墙，而这一切只能让我更想念那些小狮子，我想和它们一起撒腿跑在平原上，去追着小羊。
其实我发现无论你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我也不想和你去说那些工作，影响成长的并不是这些事情本身。我所接触到的人大抵上都是一类的，不说五毒俱全吧，但也差不离了，只要你敢给他们这机会。做为一个人，本就是很难的事情，要学到一种文明的生存技巧，是难上加难，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养的栅栏里，具备着同样的生存德行，谁要是突然下个金蛋蛋出来，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这样再结合一下小时候做学生时，语文课堂的作文字，给你一个标题，然后字数限定六百，你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训练后（祝贺你），相信你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文字的能力，当然了，这样之后你在诸如看人民日报社论之类行为的时候，会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所以，它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赶到新概念作文这东西出来的时候，我早就不在课堂了，那算另当别论的一件事。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时就是，标准公民二守则，允许你狎妓，但你要乖，要听话。
作文字的训练我基本算是结业了，接着我也象大多数青年一样很轻松地接受了来自圈养的教导。在日常用语和行为方面，你不来个生殖器问候开场，或是直接问候到你妈妈那里去，对方会跟你急，你也会在这个圈子中失去人心，你也别装B，装孙子可以。
黄色的段子是生活中永远的主题，肆无忌惮的形容之后，大家一起流口水，抽搐，用拳头击打桌子，互相问候你妈妈，从我那坦然放纵的大笑中，你可以看到我是真诚的，没有重心的生活，仅有的一点欢乐，而这欢乐都是真的。
而且我觉得，烟也是在道德范畴之内允许的诱惑。我乐于接受这样的诱惑，或是更深一步的诱惑，谁知道呢。
那时，我仅有的就是些无处打发的平凡，它多的能让你有时间去做许多足以伤感终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它也能让你轻松地避开道德层次上的批判。
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我第一次对所过去的生活产生了严重的质疑，要是你从小接受过的教育，使你做出了长大后从事君子般的事业等此类意向，我也不会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只是，你等着看吧。
早些时候，我和你一样相信过永恒的东西，直到现在，我也还是相信。但我想它也许被搁置的太久了，已不能轻易打动人心。
曾有个女人对我说，总有一天这些都会过去，你会记不起你做过何事，记不起你用心说过的话。她教会了我回忆的另一种形式。而很显然，现在我还没老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那天真正来到时，我将会向你说些什么，也许你看到的只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在同你哼哼着什么，我已经无所谓了。
那时候，我在一个餐厅工作，有个年长我很多岁的女人，正如她曾对我说过的，我已经开始记不住她的名字，甚至相貌，我只能告诉你我熟悉那种感觉。她经常来我们这里吃饭，她叫我小弟这，小弟那，工作之余，她拉我去她店里玩。她有一个小按摩店，就开在这片工业产房的小巷中，也是我老乡们的欢乐去处，我站在门外，我望着里面浓烈的绯红色，手足无措。
在这之前，我是不是相信过很多的事情，很多也许直到现在你还确信不疑的事。这之后，我在完美的天平上，往相反的方向放下了最后的一颗砝码。我真的很想说，其实我迷恋这门里面的一切，我迷恋那暗红色的灯光，印在我脸上，被你的眼睛捕捉到的那类堕落的感觉，我迷恋走进这门里面我所感知到的一切。
卷起一根小纸管，一块锡纸，在上面倒上一点白色的粉末，然后，然后用打火机在锡纸下面烤着，举起纸管凑上去......打火机咔嗒，咔嗒地在响，我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其实活着很蠢，真的。她问我会做什么，我说我会画画，她说你这年龄可以做更多其它的事情了，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这种在夜晚出现的绯红，泛滥至极的红色，我可以在这里找到一种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真实。
假如你已经习惯了你的文明生活，我相信你是无法体验这类能直抵你内心的知觉，它会让你明白人类最原始的混沌样子和需求。在社会的最底层，还保持着某种从远古就遗留下来的神秘力量，这是最能吸引住我目光的力量，我叫它裸露的本能，使我重回人类之初的本能。
其实，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清楚这一切，我交待的场景应该算是之后我从昏醉中结束后看到的样子，更确切地说，那天整个发生的事情，我都无法准确地追忆起来，有时，对你影响最大的，事实上你反而全无印象，我没有留意当时的环境，没去在意那时的光线，以及房间外面的任何声音，整个房间都好像被生生地从我的记忆中隔离掉了，这里只是为了作文字场景的需要，我尽量地拼凑起这断续的记忆，对此，我想你是不会有异议的吧。
她让我给她画素描，她摆着各种姿态，她一直在问我，她解开身上的衣服，我的手一直在颤抖，她走过来，抓住我的手......
有时候，文字会突然变得木讷羞涩起来，无法顺畅地吐露在这白的纸上，有些事它还没和我的躯体成熟到某个同等的阶段，以至于使本就微不足道的人生还多了点遮遮掩掩的虚伪，就比如这爱和情欲之事，但我会试着去遂服自己，毕竟我并不真的认为它会是我的遗憾，相反的，我把它当作我这短暂浮生中为之动容的片断之一。
若干年后，我曾试着去形容这种感觉，直到我找到那个词“温暖”，有一句电影中的台词说：很高兴曾有人温暖过他。我认为，我终于为它找到了一个归宿，这是我独有的理由，你不赞成也罢。
我希望能以一种最简练的方式存活，包括时间。我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去摆脱脑海中那情景：毕竟我们的生活就是变着方式去延续这个物种罢了。我是不是曾和你说过我内心里的那种哀号，我循着这声音，我希望，能够到达远在达尔文进化论中物种起源之前的世界，我希望，能让我的脚在那片原始的大地上奔跑起来。我始终无法去理解进化所带来的生活上的反差，就像居家生活中夜里的用功，跟衣冠楚楚的白天全然搭不上边。
有那么些的时候，在笑着的时候，竟忘记了那么多的种种愁绪，即使它真的是那么的短暂，但我能理解，所以不奢求。也许，活着没那么的复杂，一切，也许都只是生存之道。也许，真的是本能在促使着我们前进。所以我们的选择，也许，都没有错。
我在成人这个魔幻世界里已经走过了好些年头，不能入眠的晚上，我立在高处，我还想着关于自己事业的传说，我为那些被谓之洪水猛兽的生活而颤抖，看不到明天，我的誓言被无声的黑夜吞没，我只能从电影里看着那些奇迹一个接一个地在发生。
我始终没有言语，带着一种无辜的眼神，无力地倚在高处。我折起一只纸飞机，然后，出神地望着它坠入黑暗的方向很久。
我长时间地注视着灯光，好让它刺疼我的双眼，我继续盯着它，直到疼痛的感觉消失，面前是一片永恒的光芒，我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我说我终于丢失了自己，我说我所有的思绪在某个时刻离我而去，我喜欢没有我的世界。
我在陌生的街边，展开远方朋友的来信，泪流满面，生活以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方式，让我记住回忆往事的方式。
在漫漫的时间里，我见识到了很多的人，以及各种各样的事，最使人难受的却是内心里长久的孤单，它长的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有时会让人觉得，有如前世今生，我就已经在这。
在诸多讨生活的事情中，我选择过一个最不可思议的工作， 我是少数肯痛快承认自己干了什么的人，我也没料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去从事教员这个职业，有时连我自己都无法摆脱这种转变对我的嘲讽。
我估摸着，活着是一件非常莫名奇妙的事，只要你拥有足够谦逊的品质，命运往往使你被贬到最卑微最荒诞的境地，这跟其它所有一切无关。我把这称为灵魂的漂泊，难以言语的，灵魂方式。
站在讲台上，我让他们去隐藏内心里那种与生俱来的欲望，我也曾努力地去引导过某些无伤大雅的欲望，我始终无法摆脱我命运里的那种玩世不恭，但我这时比谁都能更清晰地认识到，成长，是关于课堂教育之外的，是与教科书最没有关联的一种事情。
我觉得这是一部经久不衰的轮回黑色喜剧，它会让你的心灵倍受煎熬，然而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令我无法坦然接受的是他们对生活表达热爱的方式。
我从他们的身上看到那些我曾经历过的影子，我仿佛处在一片原始而荒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需要待开垦，包括我自己。有时我静下心来，我甚至能从这听到最远古时代就一直传过来的话语，我是谁。
今天，我又去看了一场戏，二十年前就看过的一场戏。
透过前排重重揽动的人头，台上女子婉约道：......二十年前，我本女儿身，流落红尘，叹......
仿佛是一段不朽的词曲，流落经年。我不自觉地又哼起挂在嘴边的旋律，时隔多年，我终于听懂了戏曲里的词段，恍然大悟，而后我的泪水汹涌而下。我望着台上旋转流离的灯光，体会着什么是人生。我哽咽地合唱，恍若同年。
像你所看到的样子，我已经老去，我如此般地做在这，很抱歉，呃，这是日出还是日落时的阳光在晃着我的眼睛呢，我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也请你原谅我那枯槁的容颜，我其实没有那么老，只是有副苍白的皮囊罢了，你要相信我，从来没有与生俱来的事物。我希望，我所交待的一些关于进化的这类事物，能让你有所顿悟，到时，不至像我这般的措手不及。
人很奇怪，一直热衷于寻找本不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种宝藏，直到遍体磷伤，还能此般地振振有词。
走在人群中，我满脸的尘土，像一个邋遢的孩子，我恍惚的眼神希望能将前面的路都给模糊掉。你看见我就这样走着，走着，整个就消失了，衣袂在我的身后，飘了起来。
正如我说过的，我无辜地来到这里，平添了前面如此诸多无谓的事情，而你又在哪里，我已经做好准备，带自己离开。
2010年3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