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叔白话翻译〈聊斋志异·宦娘〉
陕西有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叫温如春，从小就喜欢弹古琴，哪怕外出旅行也把琴带在身边。
这个很好理解，温同学相当于现在的文艺青年，走到哪里都背着把吉它，再把长发一留，墨镜一戴，牛仔裤一穿，马丁靴一蹬。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小迷妹。
有一回温同学有事去山西，路经一座古寺，正好有些乏累，就把马拴在门外，自己进去休息。说来也巧，在回廊里有个穿着布袍的道士盘腿而坐，身边竖着一根拐杖和一张花布包着的古琴。
温同学一看，诶呀，不错哟，同道中人！用手指了指古琴，「师父好，你也喜欢玩这个？！」
道士见温同学肩上也背着古琴，「我弹琴水平一般，还请老弟多指教。」说完，把套琴的花布解开，从琴盒中取出古琴递给温如春。
温同学一瞧，这把古琴的雕工和纹理非常精妙，心里就有了数。轻轻拨弄几下琴弦，声音异常清越，就solo了一个很短的练习曲。
温同学见道士听了微微一笑，好像在怀疑自己的实力。就把之前学到的招数全都用了出来，什么点、平、勾、抹，什么挑、劈、剔、摘，什么颤音，什么滑音……各种炫。
道士听完眨了眨眼，「还行，还行，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温同学一听，「什么？还行？我打小就玩这个，要说别的乐器，我还真不敢吹，弹琴可是我的童子功，专业家庭教师都换了多少个，什么叫还行？
emm…这哥们有点膨胀啊……什么叫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明摆着说我弹的不怎么样嘛？！这人也真是！口气怎么这么大？
——you can you up ，no can no BB.
好吧，你行你来！就把琴递还给道士，请他弹一曲。好嘛，跟现代的文艺青年一样，俩人茬上琴了！
道士把琴横放在膝盖上，手在琴弦上这么一拨，刚solo完一个小前奏，温同学就感到仿佛有温和的春风迎面吹来；等道士把曲子弹完，吸引来各种各样的鸟，很多鸟的品种温如春从没见过，屋檐上挤不下，连院子里的树上都停满了。
如果硬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属实牛13。
道士轻轻咳嗽一声，温同学才回过神来，马上跪倒在地行拜师大礼。
道士也不谦虚，「我再弹两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如春瞪起眼睛竖起耳朵又听了两遍，稍稍能体会其中的节奏和要点。
道士让温同学弹一遍，看看他到底能领悟多少。咱老实说，温如春老弟也不是盖得，确实是从小就有基本功，也确实是真喜欢，要不然道士教的东西他还真接不住。
这就是老话说的〖名师高徒〗了，老师水平再高，徒弟不是那块料，白搭；因为老师的东西再好、再实心实意的教，但徒弟的水平和悟性不行，接不住。
十几年前，茶叔学习陈氏太极拳的时候，教拳老师曾说过一句话，叫〖师寻徒三年，徒寻师三年。〗说的是老师想找个好徒弟、好徒弟想找个好老师都不容易——这还是加心用意的找。
徐浩峰老师说过，搁到以前，练武术的老师找到个好徒弟那是如获至宝。道理很简单，徒弟练好了能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开山立派。
像创立截拳道的李小龙，他一开始学的是咏春拳。咱就事论事，在李小龙出名之前，咏春可是实打实的小拳种，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传播范围也很有限。
现在呢？咏春拳的影响力遍及全球！甚至说它媲美少林、太极也不过分。
再比如创立杨氏太极拳的杨露禅。在他之前，太极拳的名号根本没有今天这么大。从清朝到民国到现代，太极拳的发展势头之迅猛、后劲之充沛有目共睹。
这就是收个好徒弟对一个拳术门派的重要性。
扯远了。
温同学弹完后，道士一一指点他弹奏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包括节奏、手法、指法，甚至弹琴时的身体姿势都认真指正「我就说这么多，能记多少还要看你自己的悟性」。
温如春心里明白，道士这种古琴界的顶尖高手，不是想遇就能遇到，真得有天大的福分和机缘才能当面聆听教诲，「emm…师父,您能不能再进一步指点指点我？」
道士笑了，「你这学习精神很好，态度也很端正。emm…但很多东西到了一定层次，努力就没啥用了，得讲究天赋。
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只要把我刚才教给你的东西全部掌握领会，专业级的全国比赛包你能进前5名。」
温同学想问道士姓字名谁、在何处修行，他日也好登门拜访。道士微微一笑，「你我深山古寺萍水相逢，不如就让这段因琴而起的缘分因琴而散。」两人就在寺门口拱手作别，各奔前程。
有时候茶叔也想，道士这么高的琴艺，为啥不入个古琴协会啥的弄个会长干干？凭他的技艺，开个古琴培训班，按会员制收费，每个学员分初级、中级、高级分别收费$3333~$6666~$9999软妹币,爽到起飞。
可每个人的思想境界和理想追求不一样，这人不光不去参加比赛，不参加各种排行榜，甚至连娶妻生子这种人生大事都给免了，直接当了道士。
茶叔甚至很难揣摩他是为了练习古琴技艺达到化境而当的道士，还是当了道士之后有了足够精力才研究古琴弹奏。
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点是咱们的温同学经过高人指点，古琴弹奏技术有了质的飞跃。再加上温如春确实喜欢弹古琴，白天黑夜不停琢磨道士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包括各种技术层面的指导和弹琴境界的点评，在他脑海反复播映。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多，温同学的古琴弹奏水平在陕西省已经找不到对手。名声大噪，成了万千少男少女的梦中偶像。
这里茶叔得提一句，现在有人弹古琴，大家脑海里会不自觉蹦出个白胡子老头，老的哼哼的走不动道那种在弹。
实际上咱中国古代，弹古琴就跟现代年轻人弹吉它一样，是件很时髦很拉风的事，兄弟们这样理解就行了。
后来温同学又出了趟远门，赶路赶错了点儿，离家十几里地时天已经快黑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大风大暴雨。
这可怎么办？只能凉拌。
隐约看到前边有个小村子，跟头咕噜的跑了过去。见有户人家敞着大门，就闷着头径直冲进了人家堂屋。温如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四处一打量，没有动静，好像这家人去了邻居家串门一样。
正琢磨着主人回来后怎么跟人解释呢，打里屋一挑帘子，出来个十七八岁的妹子，巨漂亮。那身材，那脸蛋，那皮肤，跟现在的顶流女明星花十几二十W做足了后期拍出来的古装照一样漂亮。
这姑娘 beautiful到啥程度？抖音、快手当主播？人家根本用不着。很多有钱有势的高能量人物直接摆平妹子学校的班主任，助教，教授，院长，甚至校长。
并且请上对妹子最有直接影响力的老师从中牵线搭桥，展示出真心实意跟姑娘交男女朋友的最大诚意。
在生活上，妹子的大学学费、生活开支、交通工具、国内国际的旅行费用……，甚至高档化妆品、奢侈品，全部包圆儿。
并且派小弟了解到姑娘家有什么实际困难，全部用超能力轻松解决。甚至本着没有需求制造需求也要解决需求的精神，全部打理的稳稳妥妥井井有条。
让姑娘的父母家人感到，如果妹子不嫁给人家，就是拱手推掉上天赠送的尊贵礼物。emm…这么说吧，条件优厚到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会拒绝的程度。
当然，这种天降大礼包比中8000 W彩票的几率都要小，小说都不敢这么写。茶叔也是因为剧情发展的需要，打个比方而已，当不得真。任何时候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靠自己的勤劳智慧谋生活是王道。
妹子见家里来了生人，吃了一惊，转身回房去了。咱们温同学当时还没找对象，咣当一声，被妹子种下了心锚。
也不是说没人给他提亲，只不过如春哥们琴艺高超迷妹不少，选择余地很大，所以也没怎么着急。
今天不一样，这妹子太漂亮了！之前那些妆容精致、衣着时尚、发型时髦的女同学们跟刚见到的妹子比起来——简直没法比，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不大会儿功夫，从里间出来个老太太，「敢问帅哥姓甚名谁，这么晚了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温同学躬身一礼，「阿姨好，我姓温，叫温如春，赶路回家遇到大雨，着急忙慌的闯进您家，请您不要见怪。」
老太太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姨，给您添麻烦了。雨势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天又黑了，路也不好走，我斗胆给您提个请求，能不能在您家借宿一晚？」
「好说好说，只不过我们小门小户没有多余的床铺。如果您不觉得委屈，我可以抱些蒿草来给您铺在地上，打个地铺。」
转身去拿来蜡烛替换掉油灯，又抱来蒿草厚薄均匀的铺在地上。温如春问她怎么称呼，回答说姓赵。又问刚才的姑娘是老太太什么人。
「她叫宦娘，是我的干闺女。」
温同学一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真就没这个店，「阿姨，实不相瞒，我家就在十几里地开外的赵家坡，我父亲、爷爷、太爷爷都当过官，家世清白。
为了给我娶媳妇，去年还专门新建了水磨青砖四合院的学区房，房子是精装修的北欧简约风。家里见放着800多亩地给佃户收租，还开着油房、染坊、当铺、骡马店，都是自家门头。
刚才见了您女儿一面，我是真心喜欢。如果您不嫌弃，我想娶她当老婆。」
老太太皱着眉头「娶宦娘当媳妇儿？emm…老身不敢答应。」
温同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已经给您下了聘礼？！给宦娘订了婚？！」
「不是不是……」老太太直摇头。
「那是为什么？我温如春家世清白人品不错，也有211大学文凭，家庭条件也可以，您为啥不同意呢？」
「不好说，不好说，老身有难言之隐，公子不要再问。」说完转身走了。
温同学彻底懵13了。
「我干净利整蹦精神一小伙，身体健康没啥毛病，家庭条件也不错，学历文凭啥都有，论特长论才艺也拿得起放得下，赵阿姨咋对我不感冒呢？！
难不成想给她闺女找个更好的？
可您也得看看自己啥家庭？您女儿、还是干闺女！好看归好看，漂亮归漂亮，我这样式的上赶着跟您结亲您还瞧不上？怕是瞧得上的高门大户您打发不下来呀！
哦，对了……也许赵阿姨以为我在吹牛说大话，人家跟咱头一回见面，根本不知道我温如春的底细，难免心中存疑，这完全有可能。
再者说，社会上真有那种花言巧语的轻薄浪子，穿身漂亮衣服开着租来的二手车冒充富二代，到处欺骗小姑娘感情，emm…
嗐！越想越头疼，干脆不想了，人家不同意就拉倒，想那么多干啥？！」
温同学回过神来，摸了摸地上铺着的蒿草，不光潮湿还有些糟烂。「虽然老话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可我就这么傻不愣登直接躺下去，还不得种下病？！
我艹！我还年轻，我还没结婚呢！这种伤身体的傻事可不能干。」
长夜漫漫，没法睡觉怎么弄？就挑了些稍微干涩点的蒿草，堆做一个小凳，坐在屁股底下弹琴。到了后半夜，雨渐渐停了，温如春就收拾收拾，连夜回了家。
再说温如春住的县城，有个姓葛的正厅级退休干部，很喜欢文学青年。有一回，温同学受邀参加一个文学活动，举办地正巧在葛家。
大家相互介绍的时候，有朋友指着温同学说「这位温如春温老弟，不光文章写的好，琴弹的也是相当哇塞！很多外省文艺青年都专门来找他玩儿。」
「惭愧惭愧，略知一二，略懂皮毛而已。」
还真不是温同学自谦，他说这个话是指着道士的水平说的。虽然他的弹琴技艺确实相当高超，但道士的琴艺已经进入化境，已经脱离了单靠勤学苦练所能达到的艺术高度。
也有同学背后议论，都知道你琴弹得好，还在这里反向装13！
——这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温如春跟道士学习的这段神奇经历。
假如温同学公开自己跟道士学琴的经过又如何？能堵住别人的嘴吗？怕是又会生出无数疑问。道士姓甚名谁？你是在哪个寺哪个庙跟他学的？……
无穷的是非口舌。
还不如闭住嘴，啥也不说，时间会证明一切。再说了，解释那么多有啥用？没有用。所以智者才说「以不辩为解脱」。
葛侍郎很高兴，「久仰久仰，葛某早听说过温先生大名，您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今日之会，座中俱是文人雅士风流骚客，温先生可否弹奏一曲，以慰席间诸公的雅兴。」
「既然是葛侍郎有命，小生岂敢不从？！献丑了。」早有人摆上琴桌琴凳，又从堂上抱出一张古琴摆好。
温同学轻抚琴弦，听了听音调没问题，就弹奏了一曲《文王操》。众人闭目详听如痴如醉，温同学余光一扫，帘子后面好像有人在偷听。好巧不巧，一阵清风吹开了纱帘，有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妹子站在那里听琴。
原来葛先生有个女儿，名叫良工，不光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长得超级漂亮，全县城找不着第2个。有朋友说，长得漂亮是1，不管这个1加+上高情商、高学历都是王炸，良工就有那么点儿意思。
回家后咱们温同学就坐不住了，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良工长得这么好看！那模样！那身材！糟糕，是恋爱的感觉。
「妈，前两天文友聚会，我看到葛侍郎的闺女良工了，她长得真好看，我想娶她当老婆，您能不能请个媒人给我说一说。」
温妈妈一听自然很高兴，儿子每天东游西逛的四处玩也不是办法。一直想给他找个对象，可儿子总是推三阻四的不想找。
这回总算开了窍，有了意中人，得赶紧借这个机会让他成亲，也好收收他的心，将来考个公务员，好好过日子。
媒人上门一提，葛侍郎就找个借口给拒绝了。良工妈就问，「我听说温如春家庭条件也可以呀，他家里也是好几代人做过公务员，小伙子人品不错，长得也很精神，琴还弹得好，你为啥不同意呢？」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良工爸捋了捋胡须，「他们温家的确出过几个官，位置还不低，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纵然现在有些家底，也是旺时旺月时候置下的家当。
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他们温家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现在是在走下坡路。以咱们女儿的个人素质和咱的家庭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没必要着急忙慌给孩子找对象。」
跟所有文艺女青年一样，自打良工见过温如春弹琴之后，对这个琴界偶像级人物喜欢的是五迷三道。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香气喷喷，天天盼着温同学能再来自家玩儿。
可咱们的温兄弟听到葛侍郎拒绝联姻的消息，好像大冬天吞了个大冰坨子，心口窝是哇凉哇凉，烦气的没处说没处道。
「前些天避雨吧，遇见个普通人家的漂亮妹子，跟人家一提亲呢，人家干妈还不乐意？！好歹这几天缓过劲儿来了，又见到个美女，找人去说媒吧，梆当又吃个钉子！我TM怎么这么寸？！
相中一个宦娘，她娘不同意！相中一个良工，她爹又不同意！前后脚，堵得这心里噔噔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打这以后，再有在葛家举办的文学聚会，温同学就找借口不去了。
一天，良工在自家花园里玩，拾到一张旧书签，「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划尽还生，便如青草。
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了已拼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
我艹！这首「惜余春」词直接帅乍了！别看茶叔自吹写诗出身，真让我写这么首词，还真写不来！才华、才情、才思缺一不可！
良工同学也是正儿八经的文艺女青年，翻来覆去把这首词足足念了四五遍，越念越喜欢。就偷偷藏在怀里，带回了书房，拿出自己珍藏的锦笺，用楷书认认真真抄写一遍，放在闺房的书案上。
等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再找，怎么找都找不着!
良工也没多想，还以为是被风刮走了。
说来也巧，葛侍郎从闺女门前经过，捡到了这张书签。他一看书签上的字，正儿八经是闺女的毛笔字，还以为是自家闺女写的。
心里那个烦气没处说没出道，「我tm再三教育她女孩子要仁恭礼智、三从四德才能找个好婆家，结果给我整出这么首词来！
这不是证明我的家庭教育完全失败了吗？！这不是证明我这个当爹的无能吗？这不是说明我这么多年的教育全都白费了吗？
虽说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可这tm简直不是怀春，这简直是骚气！腾的一声火气就上来了。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自己闺女，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就想赶紧找把火，把书签给烧了。
正在这时，家人报信：隔壁区县刘方伯的儿子来提亲。
葛侍郎心里很高兴，刘方伯不光官职和自己相当，家庭条件还相当优渥。最重要的，还是刘家书香门第的名声远播，方圆几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刘家公子能娶良工为妻，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心里还挺美，就赶紧跟着下人去前厅见刘公子。
诶呦我去！刘同学真是帅的一脸血！
韩版紧身小西服，尖头皮鞋，墨镜，飞机头。一米八几的大个，比超模大赛的冠军还要倜傥潇洒。不要说女同学，就是男人看了都觉得他帅，关键是气质还非常棒！硬要打个比方，emm…和年轻时候的金城武不相上下。
放到现在，就是万千少女的偶像！平时都不敢上街，一上街就交通堵塞。小伙就这么精神。
一说话一聊天呢，葛侍郎更是喜欢。刘公子不光文采出众，文学功底还非常深厚。而且礼仪礼貌非常到位，丝毫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夸作风。
茶叔说句题外话，事情发展到现在，就没咱们温如春老弟什么事儿了。他就该吃吃，该喝喝麻溜儿的滚回家洗洗睡了。但事情的发展完全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葛侍郎大席伺候、殷勤劝酒的同时，对眼前的准女婿是越看越喜欢。酒足饭饱，把刘公子送走之后，良工爹转身一瞧，可了不得了！咣当一声，好像被人当心口窝怼了个电炮。
有兄弟说，这不挺好的一幅事儿吗？葛侍郎得求所愿，刘公子也能找个漂亮姑娘当媳妇儿。问题是良工爹在刘公子的座位底下发现了一只女同学的高跟鞋，还是卟灵卟灵镶钻的那种，还是香气四溢37码小脚的那种！
葛大人也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是夜店头牌妹子才有资格穿的那种几k上w块一双的高跟鞋。摘两摘、晃两晃，差点把桌子给掀了！也就是当时屋里还守着丫鬟奴仆一大帮子人，硬生生把火气给压了下去。
「怪不得打扮的水亮光鲜，说话一套一套，原来是tmd夜店小王子！艹他八辈祖宗！我把闺女嫁给要饭的都不嫁给这个鳖孙！滚tmd蛋！」
回头把媒人叫来，让她也欣赏欣赏这只灰姑娘的水晶鞋。顺带告诉刘同学，求亲的事，黄了。
刘公子一脸懵逼，这都哪跟哪儿？！自己从来不去夜店，从来就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夜店头牌女同学的水晶鞋到处乱晃，还是在相亲的重要关头丢失在准丈人家里？！最傻的傻13也办不出这种傻13事儿！
良工爹态度很明确，「少tm跟我玩这套！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高档夜店一般人能进得去？！头牌小姐三瓜俩枣就能见得着？！不是下了血本花了大价钱包夜，能拿到她的水晶鞋？！」
让媒人传话给刘公子，如果刘同学再敢上门提亲，就打断他的狗腿。
有道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明刘同学什么都没做，却平白无故被葛侍郎冤枉了一通。媒人还捎带着一肚子怨气，「刘公子，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小癖好！不过话说回来，像您这种家境的公子哥，没去过夜店反倒稀奇。
不过平时怎么玩儿，玩出多少花活，那是你个人的事，跟我没关系。可咱这是去相亲，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哪位姑娘的高跟鞋带在身边，还是那么重要的场合！我想给你找补都张不开嘴。
为这事，我还被良工爹给骂了一顿，人家话说的可难听，我全得替你接着，你说我这脸往哪儿搁？」
刘同学不停解释高跟鞋的事情是个误会。
媒人一边苦笑一边摇头，「刘公子，你跟我说这些都没用，就算我相信，人家葛侍郎相信吗？咱们一块坐的席，一块喝的酒，一块吃的饭，屋里一共有几个人，你比我清楚。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吃到中间没有，吃完了饭要走的时候它就有了——这高跟鞋你说不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它从哪儿来的？说破天去也没人信啊？！
对了，人家葛侍郎已经说了，彩礼原路退回，如果您还敢上门提亲，就打断您的腿。话我已经带到，希望您不要让我为难。告辞！」
这可真是〖裤裆里泚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但误会已经造成，刘同学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放下满脑袋写满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刘公子不提，再说说咱们的良工同学。她闺房里种了几株绿色的菊花，说起来还是葛侍郎在京为官时偶然间得到的珍稀品种，当地根本没有。葛家对这种绿菊非常重视，从未外传。
让人纳闷的是，温如春家的菊花有那么几棵突然变成了绿色。消息传出，温老弟的同学朋友纷纷上门拜访，就为看一眼绿菊花。
温同学也觉得很神奇，对这几株菊花格外加心用意。一天清晨，他又去花园查看绿菊花，在花畦旁边捡到一张书签，上面写了首〖惜余春〗的词。
反复读了好几遍，觉得能把词写到这种水平，必定是个高手。心里还纳闷，这么精致的书签从哪儿来的？词名〖惜余春〗，还嵌了个春字！越发觉得疑惑，就拿回书房仔细研究了半天，还用红笔在书签上写了几句相当骚气的评语。
八卦消息永远传得最快。
没几天功夫，温如春家有了绿菊花的消息就传到了葛侍郎耳朵里。葛大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地除了我，谁家也没有绿菊花。
可话传的有鼻子有眼儿，越传越真，琢磨了半天想不明白的他只好亲自登门，去温家探个究竟。来到温如春的书斋，一看就傻了眼，花瓶里插的绿菊花跟自家的绿菊花一模一样。
再看温兄弟的书桌，有张写满了字的书签咋看咋眼熟，刚拿起来看了两三行，就被温如春急急忙忙夺了过去，揉成一团。
有朋友说，这温老弟也太不讲究，人家葛老爷子正看书签呢，他一把夺过去给揉搓了，未免太没礼貌。换位思考也不能全怪温如春，他用红笔在书签上写了好些注解的骚话，怕被葛大人看到，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可温同学终究是慢了一步，葛侍郎已经看了好几行，就是良工闺房门口捡到的那首思春诗词。葛老爷子多聪明的人，一猜就是自己女儿梁工偷送给温如春的，包括绿菊花。
良工爹这个气呀，这股火怎么压都压不住。回家后让良工妈逼问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良工妹子可遭了罪，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把绿菊花的品种送给温如春？又怎么可能写了思春诗签告白温如春？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可事情这么大，总得有个结果。连番逼问之下，良工被逼的痛哭流涕，几乎要以死明志。咱们说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干什么事情都得讲证据，哪怕判案也是，如果只是怀疑只是想象，但毫无证据、没有事实，也不能把私会男子的大帽子硬扣在良工头上。
良工妈毕竟是亲妈，虽然葛老爷子严令彻查，但她看闺女遭这份罪心里也难过，就私底下找良工爹谈话。
「孩子爹，不是我说，这件事情既然能传到你的耳朵里，那外人早就传遍了。咱家孩子咱知道，她不是那种扬风乍毛、勾三搭四的风骚女人。
可你知道、我知道、咱全家知道都没用，外人说起来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舌头底下压死人。
就算咱良工再找对象，外面那些传言也能把咱闺女的名声给毁了。不管啥年月，这人考虑问题总爱往坏处想。
为今之计，只有把良工嫁给温如春，所有的谣言自会平息。而且宜早不宜迟，如果时间久了，谣言传得更广，还不知传成什么样。」
良工爹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罢罢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事到如此，也只能按你说的办。」
葛家就找了个挺妥人跟温如春透露了一点消息。
温同学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情绪稍微稳定些就问中间人「一开始我去求亲，葛大人并不同意，他现在怎么又同意了呢？」
「哦，这事儿啊，这事我知道。良工姑娘老弟也见过，说是咱县里第二漂亮，没人敢认第一。上门提亲的小伙子跟赶集似的，这个我不是说瞎话，老弟你都知道。
葛夫人的意思是尽快给姑娘找个婆家，也好早点抱上外孙；葛大人的想法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不光要给女儿选女婿，也得遵从闺女的意见。
要么说温老弟你一脸福相，头皮大厚厚，这么多提亲的良工姑娘一个没看上，就相中了你！这是多大的缘分！恭喜老弟，贺喜老弟！」
温如春一听，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马上重新置办彩礼再去葛家提亲。
这回稳了，一提一个准，葛家答应的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脆生！恣的温同学在家里直墩腚瓜。
第2天就招呼兄弟朋友们在家里参加绿菊宴会。emm…，相当于咱们现代年轻人在家里开party，就这个意思。
温老弟把珍藏的暹罗沉香拿出来点上，又把最喜欢、最珍贵的那把古琴拿出来弹奏，大伙儿一直happy到后半夜。
说到这里，作为中年老汉的茶叔不禁心生感慨：古今中外都一样，年轻人就是喜欢玩儿。虽然客观条件不一样，语言风俗不一样，但青年人追求幸福、追求欢乐、追求新鲜事物、追求美好生活的心都一样。
送走客人已是半夜2点多，温如春也回自己房间准备休息。他换上睡衣洗脸刷牙，正拿热水泡脚呢，家里的小书僮着急忙慌跑来了。
「公子、公子，你快去书房看看！」
温如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呵欠「emm…我这刚回来，你让我回去干什么?!」
书僮神色惊慌「书斋里的古琴自己响起来了！」
「混账！」温老弟很生气。「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偷着拨弄我的琴，是不是？」
「谁说不是啊公子，我们也以为是咱家哪个仆人瞧着稀罕，偷碰您的琴。结果我们几个下人悄悄过去一看，书斋空无一人！这才赶紧给您报信！」
温如春赶紧擦脚穿鞋，睡衣都没换，直奔书斋而去。书僮果然没撒谎，书斋里传出阵阵滞涩的琴声，听曲调像是自己弹过的曲子。
点燃火把一下冲进去，空空如也。温老弟把琴抱走之后再没任何声音。第2天醒来温同学一琢磨，昨夜可能是个狐仙，想跟自己学琴，但是呢，又不好意思现身相见。
于是他每天晚上八九点钟就去书房认认真真弹上一首曲子。弹完之后关门就走，把琴留在书房任由狐仙弹奏，就像老师教学生一样。
每天半夜两三点，温如春都爬起来，蹲在书房窗户下偷听。过了六七夜，狐仙居然把曲子弹成了，放到现在都能直接登台演出了。
说话的功夫就来到了温同学和良工妹子的大喜之日。洞房花烛夜，那是排名人生四喜第一！新婚夫妇恩爱自不必说。
既然已经产生了极亲密关系，两人自然无话不谈。温同学把自己这边的事情一说，良工再把她那边的事情一啦，两相印证，才知道俩人的结合没那么简单，中间有好多故事。
但书签和绿菊的事情却都说不清楚。
刚结婚的头两天，良工没好意思问。差不多过了一个礼拜，她忍不住了「夫君，看你对我也是真情实意，可每天晚上八九点钟你都要去书斋弹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有红颜知己余情未了？还是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着别人？！」
温同学哈哈一笑，「我当怎么回事儿，你这边吃上了干醋！」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良工妹子多聪明「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今天夜里就带我去听一听，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优雅的狐仙。」
「你不怕？！」
「不是有你吗？」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俩人轻手轻脚来到书斋窗户底下偷听。
听了有半个多小时，良工轻轻拽了拽温如春的衣角，示意他回去。
回房后点上蜡烛，良工说「夫君，书房里不是狐仙，听着声调有些凄楚，倒像是个鬼。」
温如春不相信，「你这是嫉妒的火焰蒙蔽了双眼，你不想我跟狐仙有什么牵扯，才故意这么说。」
「夫君，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像你这种文艺青年中的翘楚，婚前要没有3个5个的女朋友，那才怪！
作为万恶封建社会的女孩子，我也是个女文青，同龄女同学们心里想的啥？我清楚的很！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不说、我也不问。
我也不想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但我今晚跟你说的真不是开玩笑。你要不相信，我家有面古镜，能照见鬼魅，明天派人从娘家取来一照，你就能明白，我不是跟你说瞎话。」
不得不说良工妹子效率还真是高，说到做到，第2天一早，直接派结婚带过来的通房丫鬟回家拿镜子。等到半夜2点琴声再次响起，葛美女手握镜子冲进书房。
温同学跟在后面，一阵手忙脚乱才点着火把。果然，有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妹子躲在墙角。温如春瞪大眼睛细瞧，——我勒个大艹！哽噔一声直接懵13！
原来年轻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宦娘！
呆愣了几秒钟，温同学迅速调整情绪「美女，你还认识我不？我是温如春。那天我去你家避雨，咱俩见过一面，后来我还向你妈求亲来着，可她怎么都不同意，弄得我郁闷了好几天。
为什么当天夜里雨刚停我就走了？就是觉得心里憋屈。我承认，当时我是实心实意的稀罕你，想娶你为妻，可你妈死活不同意的态度直接让我下不来台。
但凡她松一松口，但凡她给我个活泛消息，我一定带上彩礼去你家提亲！骗你天打五雷劈！我可以发誓，那天真是一见钟情！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你当老婆。
绝对不是看你长得漂亮，随口说说而已。不信可以问你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比谁都清楚，她什么都知道。如果你心里有啥不痛快，可以给我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照办，绝不含糊。
绝对不是说要娶你，跟你妈订了婚约，然后回头又娶了别人，绝对不是这种情况！」
听到这里兄弟们就明白了，温如春是真毛了。
起初良工说弹琴的是个鬼，他还不信。今天拿魔镜一照，果然照了出来，而且这个鬼他还认识，就是早些时候他求婚不成的超级大美女宦娘。
温同学怕在哪里？他是怕宦娘跟他干妈为了嫁人的事情闹意见，一时想不开寻了短，现在变成鬼来找他麻烦。
他是怕这个。
可能是宦娘害怕良工手里的宝镜，她哭着说「我好心替二位做媒，实在算不上做坏事，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温同学一边劝良工收了镜子，一边请宦娘不要隐形，一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听到宦娘亲口答应之后，良工才把镜子收了起来。
宦娘轻舒一口气，远远的找个座位坐下「我本是太守的女儿，已经死了100多年，从小就喜欢弹筝、弹琴。古筝的技法、技巧我已掌握的差不多，但古琴却一直没机会得到高人传授，哪怕九泉之下也常常引以为憾。
那天夜里听到温公子弹琴，我真想出来给他端茶倒水、焚香伺候。可回头想想，公子是人，我是鬼，人鬼殊途不能结为秦晋之好。只得暗地里为温公子撮合佳偶，以此报答眷顾之情。
当初您去葛家提亲被葛大人拒绝，时隔三天刘公子又去葛家登门，眼看着葛侍郎要把良工许配给刘公子，事情紧急，我只好将丽春院头牌姑娘的一只镶钻高跟鞋偷放到刘公子座位底下。
葛大人果然大怒，刘公子提亲的事自然就黄了。还有，之前那首〖惜余春〗的词也是我写的，是我故意给良工妹子看到，也是我将妹妹抄好的诗签偷偷放到温公子书房。
当然，温公子家的绿菊花也是我从葛家移栽过来。
这几件事情反复叠加，才让葛大人疑心大起，才有了后来葛夫人苦苦逼问良工妹妹。包括街上人们对二位两情相悦的议论，也是我散发出去，目的是让你们能够结成夫妻。
温公子，作为您的学生，我做的这一切可说是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听到这里，良工拉着温如春一起拜谢宦娘。
「二位快快请起。温先生的琴艺，我已掌握大半，但总觉得还差那么点意思，请您再为我弹奏一曲《凤求凰》。」
温同学慨然应允，一边解说手法技艺一边讲解琴境琴意。宦娘很高兴，「我终于得到了！」起身告别。
良工筝弹的不错，听说也是宦娘的特长，就请她弹奏一曲，开阔一下眼界。宦娘没有推辞，但她弹出来的曲调曲谱超凡脱俗，世上根本没有。良工鼓掌赞叹，请她传授弹筝技法。
宦娘拿起笔来一口气写了18章筝谱，又起身告别。良工和温如春苦苦挽留，希望她能留下来。宦娘重重的叹了口气，「二位琴瑟和谐，知音难觅。我是个薄命之人，哪有这种福分？！如果有缘，或许咱们下辈子可以相聚。」
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递给温如春，「温公子，这是我的肖像画，如果你还记得我这个媒人，就把画挂到卧室，心情好的时候，焚上一炷香，对着画弹奏一曲，我就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说完走出书斋消失不见。
